康熙十五年的萬壽節,是新帝登基以來過得最慘淡的一個壽辰。
在太和殿外麵淋了大半天雨的朝臣們,直到將近酉時才被侍衛們放出宮去。
他們都知道今日宮裡出大事了,但是回府後除了猛灌薑湯外,什麼都不敢去打聽。
從午時起,慎刑司就開始不斷往裡進人,各宮都是人心惶惶的。
“佟嬤嬤,這是怎麼了啊?”佟庶妃一臉驚慌地看著乾清宮的大太監帶著一隊人衝到自己這承乾宮正殿裡,不由分說地就綁走了自己宮裡的兩個嬤嬤。
“怕是宮宴出事兒了。”佟嬤嬤低聲猜測道。
“宮宴?”聽到佟嬤嬤這樣說,佟庶妃忍不住皺起眉頭。
“看來那鈕祜祿氏處理宮務的能力也不怎麼樣嘛!表哥一年就過這一次壽辰,也沒有給他操持好。”佟氏不屑地撇撇嘴說道,但是內心深處卻有隱秘的歡喜。
畢竟她因為這一個月的禁足期還未過,無法去參加玄燁表哥的祝壽宴,自然也不想讓彆的女人去表哥眼皮子底下彰顯存在感……
心中靜不下心的佟氏隻好再次放下手中才繡了一點點祥雲紋的明黃色香囊,帶著佟嬤嬤走出了正殿。
主仆二人站在大廳外的屋簷下,就看到那大太監從偏殿的烏雅氏那裡也綁走了一個人。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啊?”佟氏看著正在大雨中不停來回奔走的奴才們臉上都是慌亂至極的神色,忍不住輕聲低喃道。
鈕祜祿氏靜靜地坐在慈寧宮正殿裡,看著一個一個宮妃向自己點頭示意後就帶著身邊人匆匆離開了席位。
沒一會兒,整個宴席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小主您莫要傷心,雖然這宮宴沒有正式辦起來,但是您這麼長時間的努力,皇上他們都是看在眼裡的。”翠芝低聲安慰道。
這計劃總歸是趕不上變化的,主子為這場宮宴都付出了這麼多的心血,如今眼看著就要看到成果了,誰知卻是徹底徹底白費了……
宮宴原本定的是午時就開始了,誰知先是皇上、赫舍裡庶妃和太子、保清阿哥遲遲未到,後來桂嬤嬤不知彎腰在太皇太後耳畔說了些什麼,就隻看到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後臉色微微一變,緊跟著讓位於身側的皇太後琪琪格和蘇麻喇姑攙扶起她,幾人就匆匆離了席。
太皇太後走的突然,什麼都沒來得及交代,坐在下首的眾位庶妃們待在這壽宴上,隻能麵麵相覷,也不敢輕易離席。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近一個時辰,眾人非但沒有等到皇上,還突然接到了太皇太後所說的宮宴取消的口諭。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被雨淋濕衣衫的蘇麻喇姑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急步來到壽宴上,對著眾位庶妃俯身行了個禮後,就來通知眾人儘快離席,回自己的宮殿裡好好待著。
能讓向來穩重自持的蘇麻喇姑都變得稍稍有些失儀,眾位庶妃都不是傻子,自然聽話地早早離開了。
“沒事兒,皇上他們肯定是另有安排,咱們也回宮吧。”鈕祜祿氏將手伸給翠芝,慢慢從椅子上起來後,帶著身邊的宮人們就走出了慈寧宮。
她站在翠芝撐的油紙傘下,視線低垂,聽著劈裡啪啦的雨打傘麵的聲音,內心反而十分平靜。
皇上最初對萬壽節宮宴的要求是一切從簡,像是歌舞、戲曲等,這些原本在往年宮宴中例行的節目今年都早早被皇上給刪除了。
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會頭疼於今年該如何將這場預算少的萬壽節宮宴給辦的出彩,但是那天下午在乾清宮正殿裡,皇上卻對自己說要不拘形式將萬壽節辦得熱鬨些,最後還特意強調了兩遍說今年宮外有個有名的戲班子排了一出十分有趣兒的新戲曲。
當時她就覺得皇上話裡有話,皇上若想要看戲曲,直接通知暢音閣就行,哪裡需要去宮外找什麼有名的戲班子,怕是皇上對宮宴另有所圖,如今收到“散席”的通知,她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寧感覺……
“主子,奴才在大長公主床塌的暗閣中發現了這個。”曹寅將手中用白色汗巾包裹著的一枚祖母綠的玉牌遞給了身側的梁九功,梁九功微微彎著腰,將它呈遞到了上首的康熙手中。
康熙坐在圈椅上,對著明亮的燭光仔細地打量著這枚玉牌,隱隱能看到裡麵暗藏有“察哈爾”的蒙文字樣。
“嗬,不愧是林丹汗的大福晉啊。”康熙手一揚,就隨手將手中的玉牌扔到了禦案上。
曹寅看到帝王的舉動微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如今事情基本上已經水落石出了,懿靖大貴妃即便在這大清後宮裡待了這麼多年了,但心中還是時時刻刻惦記著遠在蒙古察哈爾部的長子阿布鼐的。
七年前,皇上以阿布鼐多年不朝覲等為由,削了其親王爵位,□□於盛京,並令其子布爾尼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