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感受到皇上投在他身上的視線,可真是一個頭兩個大,覺得在宮裡當太醫可真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呀!不僅得時時刻刻地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給主子們看病,還要腦瓜子極其靈活地幫主子們圓各種各樣的謊。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鈕祜祿貴妃眼中滿是害怕,淚流滿麵地衝著他使勁兒搖頭,不由心中一歎,微微撩起眼皮看了坐在床邊的皇上一眼,好巧不巧地恰好與康熙投過來的目光對視。
看到皇上冰冷的眼神,張太醫心中一凜,趕忙低下頭,收起自己的那點子同情心,緊張地吞了兩下口水,斟酌地俯身拱手,對著康熙低聲說道:
“回皇上的話,失心瘋這種病症主要是因為病人腦子出了問題,因此最是不太好醫治的。”
“雖然平常時,病人外表上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但若一個不妨受到刺激後,極易發瘋,一不小心就會傷到自己和他人了,微臣無能,沒有辦法將鈕祜祿貴妃給徹底治好,隻能建議,建議。”
“建議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一口氣將話給說完。”
康熙眉頭微皺,略微不滿地又問了一句,覺得掌院太醫真是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了。
張太醫聽著皇上咄咄逼人的語氣,心裡也想哭了,皇上不怕家大勢大的鈕祜祿一族,可他怕呀,隻好硬著頭皮,絞儘腦汁地繼續往下回答道:
“微臣建議鈕祜祿貴妃如今最好可以待在清靜的環境裡慢慢修養,興許等到時間長了,她這瘋病就能減輕了。”
“唉”,康熙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後,臉上就做出了一副惋惜的神色,長長歎了口氣,從床上站起來,偏過臉對著張太醫“真情實感”地淡聲吩咐道:
“看來也隻能如此了,掌院,朕以後就將鈕祜祿貴妃的瘋病交給你治療了,不拘什麼珍貴藥材,隻要能夠對她病情有幫助,你就儘管拿來給她試一試。”
“是,是,微臣遵旨。”
張太醫聞言,強顏歡笑地頷了頷首,認命地領下了這件倒黴的苦差事,心中再次淚流滿麵地默默計算著他離回家養老究竟還剩下幾個年頭,給長了八百個心眼子的皇上辦差,可真是太累了呀!
跪在地上的小鈕祜祿氏也一字一句地聽完麵前這兩個男人宛如唱雙簧似的讓她強行“失心瘋”的對話,心中徹底崩潰了,簡直是氣得渾身顫抖,手指打哆嗦,用仿佛是在看魔鬼,又好像是在看沒良心的負心漢一樣的目光,雙眼怨懟地緊緊盯著康熙。
這狗男人可真是好算計呀!他先是給自己無中生有地冠上“失心瘋”的名頭,後腳又表現出一副惡心自己的關懷樣子。
即便她的母族知道自己沒瘋,也不能多說什麼,不僅白白吃個啞巴虧不說,還得感恩戴德地往儲秀宮裡送禮,感謝小赫舍裡氏那賤人在自己身子骨“不好”的情況下,好心接手幫她養育十阿哥。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
怒到極致的小鈕祜祿氏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和妝容哭花、臟兮兮的臉,用帶著血痕的手心按著地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破罐破摔地伸出右手指著康熙流淚大罵道:
“愛新覺羅·玄燁!姐姐生前在府裡的時候,最疼愛的就是我這個嫡親妹妹了,你說若是她在天有靈,看到你這般磋磨作踐我,她會不會晚上爬到你寶貝兒子愛新覺羅·胤礽的床上,活活捏著他的脖子,掐死他啊!”
用儘全身的力氣,怒氣忡忡地吼出這句話後,小鈕祜祿氏就身子搖晃地癡癡笑著。
聽到鈕祜祿貴妃這般石破天驚、膽大包天,明晃晃詛|咒儲君的話,在場眾人全都心裡齊齊一“咯噔”,康熙的臉色也霎時間全黑了下來,龍有逆鱗、觸之極死,儲君對他,對大清來說都極為重要,小鈕祜祿氏敢說出這種對保成不利的話,她真心留不得了啊……
並排站在一塊的白露和張太醫也不禁詫異地瞪大眼睛,驚疑不定地望著不想活命的小鈕祜祿氏,在心中不約而同地猜想著:難不成一語成讖,這位真得被皇上刺激得患上失心瘋了?
隻有仍舊站在床尾的劉嬤嬤,雙手交握,心中焦急地不得了,恨不得以下犯上,即刻衝上去緊緊捂住貴妃娘娘的嘴,她的想法很簡單,不管怎麼說貴妃娘娘都是十阿哥的生母,若是她真得犯下滔天大錯了,皇上以後不得每次看見十阿哥,心裡都遷怒一回?
康熙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麵無表情,鳳目沉沉地看著小鈕祜祿氏,想要知道她還會往下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