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想，這是暴力升級了啊，之前還隻說“打斷”呢，現在就變成了“剁掉”……
本著鑽研清楚以規避意外的精神，方曉問：“隔著衣服或手套碰到行嗎？”
“不行。”
“那用筆呀，傘呀之類的東西碰呢？”
“……不行。”
“那如果你走路不小心摔倒了，我為了扶你碰到你了呢？”
“我不會摔倒！”
“那……”
“再不閉嘴，下車。”
“……”
方曉覺得防彈車坐起來還是很舒服的，並不想下去，隻好閉嘴了。可韓序的話邏輯不嚴密也不能怪她問題多吧？她認真地想跟韓序保持友好互助的關係，那就不能不在意他的禁忌。
方曉目光轉向窗外，此時車子已行駛在一條寬敞的馬路上。跟她的現代家園比較的話，這裡的建築水平更像是世紀之交時的小縣城，處處都是灰蒙蒙的，人們的夜生活也不夠豐富，遠處有燈光的地方相對集中，她懷疑那是一些專門做夜間生意的商業街，而這一路疾駛，近處都沒看到有多少人和車子，可現在的時間都不超過九點。
從馮蓁給她的記憶來看，除了有生命之虞，競技場中奴隸的生活水平是趕上甚至超過一般平民的。看看宿舍區，二十四小時都有熱水和電，每天還有專人送飯過來。
而一般美貌的女奴隸，若能得到主人的垂青，即便最多就是個暖床的，生活條件也比一般平民好多了。像馮蓁這樣的極品女奴隸，甚至能比普通的小奴隸主還過得好。
方曉更深刻地明白了韓序為什麼覺得她對他彆有所圖，因為隻是成為平民的話，以後的生活依然沒有保障，隻有在得到平民身份的同時傍上他這個大佬，才是最優選擇。
這又是信息差異導致的誤解了，韓序不會知道她的目標，遠比個人的生存更偉大。
方曉恬不知恥地將自己完成救世任務的更高一級目標是為了在星際時代活得好選擇性遺忘，畢竟在這個世界，她就是為了救世，這個無可辯駁。
當方曉在好奇又專注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時，她也成為了彆人眼中的風景。
這是韓序的專屬車，除了司機，從未上來過彆人，他不知道陳見昀得到的關於他的資料裡有沒有提到這一點，也就無從得知她非要上車是不是為了試探什麼。
她是最低賤的奴隸，但他有時候很難維持這種認知。
普通奴隸的唯唯諾諾在她身上一點都看不到，她麵對他時囂張得好像她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奴隸主，她身上有一種篤定，就好像……她是這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得圍繞著她轉。
這很傲慢，但又不會惹人厭煩。
這樣的女奴隸，陳見昀居然舍得送到他身邊，可真是下了血本。
方曉看了一路風景，韓序也看了一路風景。
當前方車道儘頭，一道鐵門緩緩打開，車子慢慢駛入一座莊園時，方曉激動了。
不愧是大奴隸主啊，這住的地方就是又大又豪華。
車子在莊園的主建築前停下，方曉下了車欣賞著眼前的建築，它有種中西方結合的味道，主體建築是寬大延綿的，而各種小裝飾卻雜糅了不同的風格細節，繁而不亂。
等方曉收回視線，韓序已邁步走了進去，她再往旁邊一看，從另一輛車上下來的巨石和白黎卻被帶往另一個方向，儘頭是一幢裙樓。
沒人來告訴方曉該怎麼辦，她瞥向周圍下車後就以某種特定方陣站好的護衛，見他們對她有點視而不見的意思，便厚著臉皮跟上了韓序。
沒人阻攔她。
進入主樓大門內後，方曉就因裡頭各種奢華的裝飾而看得眼花繚亂。
從品相上來看，很多裝飾品都是舊曆時代的東西，不過方曉沒什麼藝術細胞，看不出什麼名堂來，還是更專注於跟著韓序。
經過一個極大的客廳，韓序繼續往樓上走，方曉也默默跟上。
一樓層高很高，樓梯有些長，一樓二樓之間還有一個隻有周邊一圈觀景台的間隔層，等上了二樓，又是一個相對樓下的廳小一些，但裝修相似的小客廳。
韓序腳步不停，又往三樓去，方曉自然跟上。
在三樓一段走廊儘頭的門前，韓序停下腳步，開門入內。
方曉探頭看了眼，隻能看到一段類似玄關的走廊，她猜想裡頭可能有個套房。
於是，她停下不走了。
這一路走來，那些護衛們跟到一樓就停下了，二樓三樓除了她跟韓序一個人都沒見著，真有陳見昀的人盯著的話，裝樣子也隻需要裝到這裡就行了。
韓序側身望來，邊慢條斯理地解著身上製服的扣子，邊勾唇道：“不是說要同進同出？”
方曉乾笑：“到這裡就可以了。”
韓序冷笑一聲。
他把製服脫下，掛在了門邊的衣架上。他裡頭穿的是一件白色襯衫，微微鼓起的胸肌將襯衫撐得剛剛好，蟄伏的力量顯露些許猙獰的麵貌。
即便方曉認為以自己的力量應該可以把韓序按在地上揍，但此時她依然有些慶幸還在競技場宿舍區時自己慫得快。
她隻有力量，而韓序有力量也有技巧，她覺得他們真要打起來，她應該會贏得很吃力，除非她發狠，碰到他哪裡就把哪裡的骨頭都折斷，那他空有技巧也使不出來了。
方曉在認真考慮跟韓序打起來誰輸誰贏的問題，而韓序在取下空槍套後，打開門邊櫃子的抽屜，取出了一把新槍，塞進了槍套裡。
方曉眼尖地發現，一抽屜都是槍……
唔……打不過打不過。
抽屜被砰的一聲關上，韓序抬眼望來，身姿筆挺的他在柔和的燈光下，就像是舊時代走來的軍官，麵容是冷峻的，然而眉眼似乎因暖色光而生出幾分不真實的溫柔來。
如果方曉手邊有數碼相機，她一定會拍下眼前這如畫的一幕，用最高清的照片把相機的存儲卡都塞滿。
韓序邁步向方曉走來，她突然就有點緊張。
然後，她看到他在門邊停下，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方曉：“……”
好了，她可以隨便找地方睡覺了。
階段性目標達成，方曉現在心情很好，她隨便找了個房間推門進去。
客房裡的裝修跟外頭客廳相配，而且也有配套的衛生間大浴缸。雖然來之前已經洗過澡了，看到那大浴缸，方曉忍不住放水準備好好泡一泡，美其名曰去除今天在角鬥場打一場的疲憊。
水放得有些慢，方曉隨便衝了個澡後換上浴袍，驚喜地發現客房裡居然有幾本書擺在架子上，大概是裝飾用的，從封麵上來看，是新曆時期的書。
方曉拿起看了看，臉色就有點不好了。
《天生貴族》、《論新曆奴隸製的必要性》、《奴隸生而卑賤》。
要不是這客房確實是自己隨便選的，方曉都要以為韓序是拿這些書來諷刺她的奴隸身份了。
因為沒事可做，方曉便隨便抽了本《天生貴族》，躺到柔軟的沙發上翻閱。
韓序在洗過澡之後坐到了桌子前。
桌上放著一台大屏電腦，這是科學院的最新成果，整個平津城不超過十台。個人電腦在平津城是稀缺品和奢侈品，而網絡更是，隻有一些重要部門被連接在了局域網中，比如奴隸管理局。
韓序這台電腦就沒有連入局域網中，甚至他平常也不常用，而現在他打開它，隻是因為想查看監控。
而想看的人，自然隻有那個他帶回來的女奴隸。
她已從多方麵表明了她可以信任，但他不可能完全放心她。
當他目之不能及時，她會有什麼可疑的舉動？
視線在集體呈現的攝像頭畫麵上一掃，韓序便找到了客房中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的方曉。在他把這個客房的畫麵放大時，她也正好丟下書伸了個懶腰，寬大的浴袍因此滑落肩頭。
她也沒管，打著嗬欠走出了監控畫麵。
韓序在電腦上一陣操作，再次找到了方曉，剛將那小畫麵放大，就見她把浴袍一脫，抬腳踏進了浴缸中。
韓序身子往後一仰，已脫掉白手套的修長雙手在身前交叉，麵無表情地看著監控畫麵。
監控畫麵的像素比較一般，不過足夠人眼看清楚一切。
畫麵中，方曉靠在浴缸中，隻有頭露出水麵，整個畫麵像是定格了一般。
而韓序也像是雕像般坐在椅子中，神情幾乎毫無變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重要又無解的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禁止的畫麵終於有了動靜。
方曉的身體慢慢往下滑，很快她的整個頭都浸在水底下，不過片刻，她便劇烈掙紮起來，然後雙手一把抓住浴缸邊緣，驀地挺出水麵。
監控是沒聲音的，但韓序似乎可以通過她的動作聽到她那急促的嗆咳聲，以及水因她的動作從浴缸裡溢出淌落地麵的嘩嘩聲。
然後他看到，緩過來的方曉虛脫般爬出浴缸，拿毛巾往身上隨意地擦了擦，拿起一旁的浴袍穿上後，轉身就衝浴缸比了個中指。
韓序：“……”
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浮現一絲不含任何譏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