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又一次入夢了。
她現在雙手手腕被吊著, 身上倒是失去意識之前的那條藍裙,雖然沒穿鞋,但地上有地毯, 不會覺得涼。隻是雙手手腕被高高吊起的感覺太難受了,她下意識地像上回一樣, 仰頭看著那包裹著軟皮的繩索,指望著能以最快的速度解開它。
她這段時間在薑堰的夢中進進出出, 對他夢境的掌控力, 比最初強太多, 按照她的估計,她雖做不到興風作浪, 但分庭抗禮還是能做到的。
然而,無論方曉怎麼動用意念,那繩索都紋絲不動。
她微微皺眉, 忽然想到什麼, 低頭看向自己的裙擺。
片刻之後,看著毫無動靜的裙擺,她麵色大變。以她對薑堰夢境的掌控,不可能連一朵小花都變不出來!
那麼答案隻有一個——這裡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什麼情況!
方曉腦子裡有太多的困惑,比如說薑堰迷昏她的藥哪來的, 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鎮定下來環顧四周。跟上回她在薑堰夢境中的環境並不完全相同,至少這兒沒夢境中那麼昏暗,四個角落各有一盞暖色的頂燈將這房間照得很清楚, 她就被吊在房間中央,而房間一角有一張大床,上頭正擺放著一床疊好的被子。床頭有個小桌子,放了梳子、鏡子等小玩意兒,對著床腳的位置有一個衣櫃,旁邊則是個高大的書櫃,裡頭擺滿了書籍。
房間裡有兩扇門,她猜其中一扇是通往衛生間,另一扇是出口。
房頂一角有一個攝像頭,亮著燈,顯然正在工作。
方曉稍微嘗試了下,繩索綁得不算特彆緊,但以她個人的力量,確實無法解開。
她墊著腳尖轉向攝像頭,揚聲道:“薑堰!你做什麼?”
攝像頭靜靜地懸掛著,也不知後頭是不是有人正看著這個房間。
方曉喊了幾句也就停了下來,她還要保存體力。
她又忍不住開始懷疑,薑堰後來被槍殺,果然還是因為他是個連環殺手被警察同誌們給就地正法了吧?難不成,她是他的第一個作案對象?
她也是看過不少美劇的,她此刻的狀態,不就跟那些被連環殺手綁架的無辜少女一模一樣嗎!
方曉閉眼假寐,她在這個世界的金手指隻在夢境中有用,現實生活中她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而已……為了活命,同時也是為了救世,接下來她是不是該順著薑堰來,討好他?
不知過了多久,方曉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看向那扇據她估計是出入的門,當門打開那刻,依然是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的薑堰出現在門口。
他沉默著走進來,而方曉第一眼看的是他的手,看到他手上拿的似乎隻是個眼罩,而不是小刀、剪刀之類的凶器,她鬆了口氣。
“薑堰,這是為什麼?”方曉看著他,冷靜得幾乎冷淡地問道。
薑堰沒看她,也沒回答,在她左躲右閃中,還是將眼罩牢牢地綁在了她臉上。
她什麼都看不到了。
視覺消失之後,聽覺和觸覺也就更加敏銳。
方曉知道,薑堰並沒有離開。
她的臉上,突然多了略帶了些許冰涼的觸感。是薑堰的手。
她聽到他略帶緊繃的聲音幾乎在她耳邊響起:“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變心。”
方曉一怔,想起那是夢裡的對話。
她眉頭一皺,全然無辜地說:“薑堰,你在說什麼?什麼變心不變心的?”
夢裡的事能當真嗎?當然不能!
薑堰沉默了會兒,再出口的聲音裡就帶了些許痛苦和質問:“你想反悔嗎?”
方曉在開口說臟話之前忍住了。
她對薑堰的了解,還是太淺了……不對,也不能說淺。隻是她以為夢裡的他不是真正的他,可如今看來,現實中的他戴著厚厚的麵具,夢中的他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她要是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很可能會惹怒他。她的解釋他也當是狡辯,還是轉移話題比較安全。
“……你把我綁架來,想怎樣?”方曉強行轉換了話題。
“這不是綁架。”薑堰否認道,“我隻是,在幫你實現承諾,讓你再不能離開我。”
……所以他到底能不能把現實和做夢分開啊!
方曉轉向薑堰聲音傳來的方向,問道:“你會殺了我嗎?”
指望著薑堰回答一句“不會”的方曉注定要失望了,薑堰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感覺他撫摸著她麵頰的手好像比剛才還要涼。
“我也不知道。”薑堰終於出聲,輕聲給了個讓方曉心底一涼的回答,“如果留不住你的話……也沒辦法了吧。”
方曉很清楚,薑堰的意思是“沒辦法隻好殺了你”,而並非“沒辦法隻好放了你”。
她深吸了口氣說:“薑堰,謝晨看到了你我一起離開,我們都沒去上學,老師會報警的。你藏不住我多久。”
方曉很肯定,這裡不是薑堰家的房子,她想弄清楚關於這地方,關於薑堰的更多事。
回應方曉試探的是薑堰的一聲輕笑。
“報警有什麼用呢?他們又找不到這裡來。”薑堰笑道,“這是我外公送我的彆墅,左鄰右舍都離得很遠,隔音措施很好。除了我外公的人,沒人會知道我們在這裡。”
薑堰這是哪兒冒出來的有錢外公?
方曉不自覺地想起薑堰不見了的那晚,她記得他家鄰居說是薑堰家來了不少人,但那鄰居其實並沒有出來看,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薑堰從前被他的繼父打得很慘,若他的外公疼愛他到會送他彆墅,那就不可能任由薑堰繼父打他,那麼說來答案隻有一個了,薑堰外公正是那天晚上才得知他處境的,說不定還是那天才認回他這個外孫的。
裡這種橋段不要太多啊,原本倒黴可憐的主角,突然搖身一變,成為某位大佬流落在外的兒子或孫子……
“你外公知道你做的事,不會失望嗎?你想讓他為難嗎?你這是在犯罪。”方曉不怎麼抱希望地說。
薑堰道:“外公知道我在做什麼,可他並沒有阻止我。他自覺愧對我媽媽,會包容我做的一切。”
方曉抿了抿唇,接著便聽他說:“不會有人報警的。你的叔叔一家巴不得你消失,沒人會來找你的。”
好嘛,果然她根本不用想著什麼外援了,隻能靠她自己。
方曉眼前看不到一點光亮,但她能想象得出來,薑堰說這話時淡淡的臉色,好像他說的不過是事不關己的小事罷了。
一時間,方曉和薑堰都沒有說話。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方曉說:“你要這樣一直吊著我嗎?我手很疼。”
薑堰看著不哭不鬨的方曉,嘴角微抿道:“我放下你,你會找機會逃走的。”
方曉:“……”
她有點後悔了,早知道最初就給自己捏個善良的傻白甜人設,那樣薑堰對她的戒備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大了。
她硬著頭皮說:“你不是說彆墅裡都是你外公的人嗎?我又不會飛天遁地,能逃到哪裡去?”
眼罩讓方曉看不到薑堰此刻的神情,說完後隻能忐忑地等待著他的反應。
她等來的是,那隻微涼的手,順著她的手臂往上,最終在她手腕處輕輕摩挲。
“很疼嗎?”他喃喃道。
“疼……”方曉果斷示弱。
“那你為什麼說話不算數呢?”薑堰輕聲說,“謝晨曾隨意踐踏我的尊嚴,可你卻跟他有說有笑。”
方曉想,她要是知道薑堰怎麼想的,就算謝晨再有悔改之意,她也會裝高冷不理會對方。
可有什麼話不能說清楚呢?哦,自己悄摸摸地生氣,遮掩得分毫不漏,然後怪她沒有看出來?
簡直不講道理!
可即便薑堰再不講道理,此時處於絕對弱勢的方曉還是要哄著他。
“對不起,確實是我考慮不妥當。”方曉的姿態放得很低,“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很抱歉。”
薑堰肆意地打量著方曉,她的模樣看起來很是誠懇,他很少有能這樣無所顧忌地看她的時候。
“我接受你的道歉。”薑堰說。
方曉眉頭微動,等著他接下來該有的舉動——接受道歉之後,就該糾正錯誤了吧!
但薑堰隻是收回摸索她手腕的手,然後整個人倚靠過去,輕柔地環住了她。
他微微低著頭,麵頰幾乎跟方曉的相貼。
方曉:“……”
感覺不是很妙啊!
雙手被吊著除了手腕疼,還有一個就是很沒有安全感。
方曉放緩了呼吸,擔心自己有什麼不恰當的動作會刺激到薑堰。
好在很長一段時間,薑堰隻是這樣抱著她,並沒有進一步動作。
許久之後,方曉有些撐不住了,沒忍住開口道:“我手要斷了。”
薑堰在數秒之後鬆開了她,又一次摸上她的手腕。吊了這麼久之後,她的手腕確實有些紅了。
他想了會兒,說:“你等我一下。”
然後他就走了出去。
方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