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堰皺眉望向外頭。
方曉知道,那是因為她把來人拉入了夢境,所以對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
她不敢睜開眼睛,隻低著頭鬆開薑堰。
薑堰遲疑片刻,又聽了會兒沒聽到聲音,便對方曉說:“你先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方曉連話都不敢說,隻輕輕點頭。豆大的汗水從她額頭滴落,她感覺自己快支撐不住了。
在方曉的刻意遮掩之下,薑堰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他走出衛生間,驚訝地發現,那個追他的男人正倒在地上,槍就落在腳邊。
他隻覺怪異,再看這男人,好像隻是熟睡了似的,呼吸綿長。
不過薑堰也不是個傻子,他立即撿起槍,想了想拿原本栓方曉的那根鐵鏈扣在了那男人的手腕上,又從這男人口袋中摸出一隻手機,然後他撥了個電話,再回到衛生間中。
直到此時,他才注意到,方曉冷汗直冒,像是隨時都會暈倒。
“你怎麼了?”薑堰忙去扶她。
方曉聽動靜知道薑堰乾了點什麼,她放心地收回自己的精神力,慢慢睜開雙眼。
她的眼睛就好像是三天沒睡似的,眼裡滿是紅血絲,著實把薑堰嚇了一跳:“你的眼睛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方曉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便撐著薑堰站起來,對著衛生間的鏡子看,突然看到鏡中的人眼睛那麼紅,她也嚇了一跳。
“沒關係,不影響我的視力。”方曉沒多管,這肯定是她剛才使用能力的後果了,也不好跟薑堰說。
方曉注意到薑堰手裡拿的槍,拉著他走出衛生間,看到被鐵鏈鎖住的男人,她裝無辜地問:“他怎麼回事?”
“好像自己睡著了。”薑堰對此也覺得莫名其妙,但他此時也懶得追究,隻道,“很快會有人來救我們,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好。”方曉應下。
二人走出房間時,那個男人正好慢慢地醒了過來。鐵鏈很長,足夠讓方曉去衛生間,但卻夠不到門口,他眼睜睜地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後,連忙起身去追,可快到門口時卻被鐵鏈狠狠扯住,他砰的一聲被拉回來摔到了地上。
然後他發覺,自己的武器和通訊工具都沒了。他隱約想起,自己剛才好像很困,大概就睡著了……但問題是,這種乾活的情況下,他剛才究竟是怎麼睡著的!
方曉和薑堰二人走出關了她近一個月的房間後,沒有盲目地離開地下室。
他們也不知道外頭有多少人,既然有救援,當然是能躲多久就躲多久。他們至少現在都還隻是普通人罷了,即便薑堰手裡有槍也沒用,隻能靠躲。
薑堰對彆墅很熟悉,他知道地下室隻有唯一出口,即便要躲也不該躲這裡,至少得躲有退路的地方。
二人在樓梯邊等了等,方曉趁機閉眼嘗試著像剛才一樣感應,如果不拉清醒的人入夢的話,她的精神力不需要耗費很多。
樓梯邊現在沒人。地下室的隔音很好,因此那男人踹門的動靜雖然很大,卻一點都沒傳出去。
“我們上去吧!”方曉說,“我聽著應該沒人。”
薑堰隻猶豫了幾秒便走在前麵先上樓。
方曉緊跟著薑堰。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一樓。
地下室的入口相對隱蔽,之前那男人也是誤打誤撞找到,又因為看到了薑堰而追了過去。
隻可惜那男人沒有及時跟夥伴通氣,導致了孤軍奮戰,這才吃了暗虧。
“廚房邊有個雜物間,我們可以先躲去那邊。”薑堰輕聲道,“離這也近。”
方曉便緊跟著薑堰,很快二人便到了那間不算小的雜物間。
裡麵放著不用但其實還比較新的舊家具,一些生活雜物,不亂,有給二人躲藏的空間。
他們逃不出去,但隻要能躲過半小時,就可以等來救援。
二人最後在沙發肚裡找到了藏身處,這沙發坐墊可以掀開,裡頭的隱藏空間剛好夠二人躲藏。
把坐墊蓋好之後,二人幾乎是緊緊貼在一起,裡頭一片黑暗。
“你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嗎?”方曉聽了會兒外頭的情況小聲地問。
薑堰說:“大概能猜到。狗急跳牆。外公派給我的人裡麵,好像有內應。”
方曉點點頭,她也沒有再追問。她不需要知道得更詳細,她隱約察覺到,這可能是她完成任務的一個契機。
“若今天能逃過這一劫,讓你外公好好查查你身邊的人,彆被人鑽了空子。”方曉說。
如果能躲過今天這一劫,薑堰外公勢必要對原來那位繼承人動手,不給對方再傷害自己寶貝外孫的機會。那樣的話,一般人跟薑堰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恐怕不會再有人想著殺他。隻要沒人再想殺他,他就不會被激發那可怕的能量。
也就是說,隻要能躲過今天,她的救世任務很有可能就完成了!
為了不被人發現,也為了聽外頭的動靜,二人沒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到能聽到對方心跳聲的環境中,突然傳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雜物間的房門被打開了,外麵的聲音陡然清晰。
“其他地方都找過了,我看這裡很有可能藏人,快找!”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同伴說。
聽到這聲音,方曉和薑堰二人的呼吸都快屏住了,她感覺到他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她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眼前其實什麼都看不到,但方曉還是閉上了雙眼。
在無邊無際的一片漆黑中,她感覺到周圍除了她和薑堰之外還有三個小亮點。
一次性拉三人入夢,好像有點難啊。
方曉反握住薑堰的手,她沒有立即動手。
萬一他們發現不了二人就那麼走了呢?那她就不用白費力氣了。
但方曉的運氣看來沒那麼好。
某一個瞬間,外頭原本窸窸窣窣罵罵咧咧的聲音都消失了,她感覺得到,他們正圍繞著她和薑堰。
啊,果然還是會被發現啊。
薑堰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身體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在沙發坐墊被人暴力掀開的同時,方曉將自己已耗費大半的精神力覆向早就鎖定的三人。
與此同時,她感覺腦袋好像被人狠狠掄了一錘似的,即便躺著也頭暈目眩的難受。
方曉還閉著雙眼,因此薑堰是第一個看到三人像他們的同伴一樣莫名其妙倒下的人。
他遲疑地掃了一圈,隨後發現了方曉的異常。
她雙眼緊閉,可眼角卻流出血來!
薑堰慌忙抱著方曉從沙發裡出來,他顧不得去看那幾個男人是怎麼了什麼時候會醒,神色慌張地對方曉說:“你、你還好嗎?”
方曉還醒著,但她覺得頭很暈,真的快吐了。
原來透支精神力是這種感覺,太難受了啊,她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都割下來。
“我沒事……”方曉虛弱地說。
怎麼可能沒事!
薑堰看著方曉流下的血淚,怎麼都不可能相信她的話。
方曉可不管他信不信,她慢慢睜眼,被自己眼前的恍惚嚇了一跳。
但隨即她意識到,她的世界變成一片黑白了!
也就是說,她猜得沒錯,她的救世任務完成了!
方曉衝抱著她的薑堰笑了笑,也沒心情再說什麼,閉上了眼。
當救援者找到人時,他們看到的便是這宛若油畫的一幕。
陰鬱的少年跪坐在地上,懷抱著生死不知的少女,低頭靜靜地看著她,一滴淚滾落在她帶著血痕的麵頰上。少女神色平靜而安詳。
在他們周圍,三個男人就像是信徒,以三種不同的姿勢躺在地上,好像在熟睡似的,麵上的神情也十分平靜。
薑堰在許久之後才想明白了一些事。
雖然他不知道具體如何,但他知道,是陶瑩瑩把那些男人弄睡著的。
是為了救他。
薑堰看著病床上的女孩。
她臉上連著呼吸機,身上各種插管維持著她的生命。
搶救的醫生說,她已經腦死亡了,不會有任何奇跡。
他發瘋了似的不肯讓醫生拔管,而他外公也依然跟先前一樣縱容著他。
他期待著奇跡。畢竟他也是因奇跡而活下來的。可或許他很清楚奇跡不會發生第二次。他隻是覺得,應該這樣。
現在他不用把她關起來,她也哪裡都去不了。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