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最初對蕭承靠嗑藥來促進記憶恢複的方法是不抱希望的, 但既然他願意“以身試法”,她當然不會阻攔他。
最差的結果, 就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但若運氣好一點,他說不定就能恢複記憶, 然後帶著她回到中心區大殺四方了。
但她忘記了,他會記住她家地址以及他最初出現在她家裡的那個決定性原因……
“嗯?你說什麼?”方曉第一反應就是裝糊塗。
蕭承撐床坐起來,冷笑:“現在還想否認?”
方曉看出他嗑完藥似乎有些虛, 心裡想著我說不定可以打倒他, 可身體卻誠實地往後退了退。
他的本事, 她早已經親身領教過。
“這事並不重要。”方曉肅容道,“現在重要的, 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你恢複所有記憶了嗎?”
蕭承卻沒有回答方曉的問題, 隻冷笑一聲道:“怎麼不重要?若非要親自來捉拿你,我怎會深入蓬安區?”
他在剛才那迷幻之旅中記起來了很有限的一些事, 他記得自己被牛糞炸了,按照線索查到了方曉頭上,然後帶隊來蓬安區……後來的事, 又是一片模糊。
“難道你覺得是我故意拿牛糞炸你,引你來蓬安區,然後設陷阱抓你?”方曉反問,“那我繞那麼多路的目的是什麼?”
“你早說了。”蕭承道,“你想成為首席技術官。”
他分析著他有記憶以來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真的。她的目的是當首席技術官, 這個職位從前是沒有,可一旦設立起來,權力和油水不用說。她聯合連老大,共同演出這麼一場戲,正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所以,以她沒想傷他性命這一點來當做證據是不行的,他們本來就需要他活著。
方曉還想辯解,蕭承突然撲了過來。
方曉嚇了一跳,急忙向旁邊躲去,他身體虛了點,因此被她及時躲過,她腳步不停,衝向門口,才剛搭上房門呢,就被蕭承拽住領子抓了回去。
她情急之下一邊掙紮著踢翻凳子一邊叫道:“救命!救命!”
這片隔音並不好,劈裡啪啦一陣響,再加上方曉淒慘的叫聲,立即引來了隔壁的注意。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有個略顯蒼老的女聲在外頭說:“211號房,怎麼了?”
“嗚……”方曉的嘴被蕭承捂住了,發不出聲音。她的兩隻手也被他輕鬆地鉗製在背後,不得不緊貼著他,動彈不得。
“抱歉,我和我女朋友聲音有些大了。”蕭承眼也不眨地說,他才剛嗑過藥,又追方曉運動了一番,聲音低啞帶著微微的喘息聲,聽得外頭的老太太一把年紀了都忍不住心跳一亂。
“這邊隔音不好,你們小聲一點。”老太太也不好再說什麼,趕緊走了。
蕭承聽外麵腳步聲遠去,低頭看方曉。
她正瞪著眼睛看他。那眼神,簡直像是要噴火,把他燒成灰燼。
但對蕭承來說,這樣的眼神毫無殺傷力,他抓著方曉進衛生間,往她嘴裡塞了塊毛巾不讓她叫出聲來,又拿了床邊抽屜找出來的繩子將她捆上。
方曉氣憤地坐在床沿,氣得都懶得看他,這個白眼狼!
蕭承坐在椅子上,嗑藥過後的身體,確實還很虛弱,他看著方曉,卻見她一仰頭直接躺下了,又翻過身轉向床裡麵,一副拒絕溝通的架勢。
蕭承不知為何想起了他小時候曾養過的一隻貓,它鬨脾氣時的模樣,竟跟她有幾分神似。
見她不肯溝通,蕭承也沒勉強,他坐在那兒將他失憶以來的事都想了一遍。
從最初她見到他時就有些可疑了,他失憶前是無憂城的執政官,從他在網絡上找到的風評來看,“他”是個冷酷、不近人情的男人,但她對他的態度卻太過寡淡了,好像他失憶了到她這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今天她要出門去見連老大,他想跟去時她似乎也根本不反對,好像就期望著他會主動提出一樣。而在連老大地盤上的事,就更令他懷疑了。帶他離開的人並沒有看緊他,讓他輕易地找到了武器庫和自己的個人終端,其後更可疑的是,她在工具箱準備的那些工具,如果說最初她隻是想自己一個人去給連老大做檢修,怎麼會帶上那麼多東西?還有剛好停在門口的車,可以侵入車載係統的病毒……
若說這些不是提前布置好,演給他看的,又會是什麼呢?
成為無憂城執政官的救命恩人,這是多大的恩情?當上首席技術官後,她將會獲得極大的利益。至於牽扯到這起事件中的所有人……他們不是有令他失憶的方法嗎?在今天這場“戲”之後,他將被迫回到中心區去,那麼知道他失憶又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她,將成為他最信任的人,然後她儘可以在得到首席技術官的職位後再一次消除他的記憶。
更狠一點的話,她甚至可以不顧跟她勾結的連老大等人的性命。
片刻之後,蕭承感覺到身體恢複了一些,走到床邊,搭著方曉的肩膀將她翻過來。
……她閉著眼睡著了。
即便不想的,蕭承心中依然生出了好笑的情緒。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居然都能睡著嗎?
他坐回了椅子上,身體裡的疲勞似乎也湧了上來。她的個人終端都隨便給他看,可見裡頭並沒有什麼關鍵性的東西,他之前不是沒翻過,確實沒找到任何詭異的東西。短暫的接觸來看,她是個極為謹慎的人,從她隨身攜帶的東西裡,也不可能找到什麼能證明他猜測的證據。
失憶這事,對蕭承來說確實有些困擾,但還沒到煩心的地步,大概失憶前,他就是個不會因外物而過分情緒化的人。失憶了,那就找回來,在他看來是很簡單的事。
但床上躺著的女人,確實讓他煩心了。
他的疑心是應當的,她也確實處處透著可疑,但如今的狀況,讓他莫名的煩躁。
他有些猶豫該怎麼處置她。
蕭承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當他突然驚醒時,正好看到在他睡著前躺在床上的方曉正一蹦一跳地往門口跳。
他揉了揉太陽穴,起身抓住方曉的胳膊,將她拖回去按坐在床上。
方曉冷漠地看著蕭承。
蕭承感覺頭有些疼,可能是“重生”的後遺症。
他看著方曉道:“我可以把毛巾拿下來,但你不能叫。”
方曉以與此刻臉上冷漠極為違和的速度立即點頭。她現在嘴巴都張得難受死了。
蕭承走上前,在拿走她嘴裡的毛巾之前,另一隻手先掐上了她的脖子,隻要她敢叫,他立即就能讓她失去喊叫的能力。
方曉眼睛一閉,隻當沒看到。
很快,方曉的嘴巴就被解放了。她動了動嘴,讓嘴邊僵硬的肌肉都活動開,這才睜眼看蕭承。
他站在床邊,依然維持著掐著她脖子的動作,冷酷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好像隻要她一出聲,他就會像劊子手一樣,毫不留情地掐死她。
她過分明亮的雙眼並不退縮地與蕭承對視,閉著嘴不出聲,跟他杠上了。
蕭承終於鬆開了方曉,退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方曉用一種譴責的目光看著他,真是恨不得眼神能殺人。她一個多麼高尚的人啊,為了救世累死累活,偏還總被人誤會……
蕭承並不避開方曉的眼神,她的眼神對他來說也幾乎沒有殺傷力,他說:“我給你一個機會。”
方曉眉頭一挑,這人說話簡直跟連老大一樣。
蕭承不知道方曉和連老大的對話,接著說:“你把我的記憶還給我,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
方曉覺得心好累,這種誤會,叫她怎麼解釋得清楚?
他是認定了她跟連老大一夥的吧?確實,她準備得稍微過於充分了一點,但那都是為了救世任務提前做的準備,也正是因為有這樣那樣的準備,她和蕭承才能安然逃離,可站在蕭承的角度來說,她好像確實看起來有點可疑?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迅速生根發芽,攔都攔不住。
“我也想讓你恢複記憶,可我做不到。”方曉打起精神解釋道,“那炸彈確實是我做的,但那東西根本炸不死人,就是小煙花而已,我做給木木玩的。那天的人是他,他哭著跑回來找我,我才知道他闖禍了。”
“你今天當著我的麵,把他支走了。”蕭承說。
方曉:“……”
好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就算真把柏木找來,他也隻會認為是他們早就串好詞了。
“……你打死我算了!”方曉自暴自棄道。
蕭承當然看得出方曉說這話不是真心的,他認為這是以退為進。
“這是你能有的最好選擇。”蕭承說,“同樣的目的,對你來說還更簡單了。”
方曉看著蕭承答非所問:“是不是要連老大親手打死我,你才會相信我跟他不是串通好的?”
蕭承不語,但答案已很明顯。
方曉是個頑強的人,見蕭承已認定她是壞人,她能怎麼辦?順著他安排的劇情走唄!
“行吧,我答應你。”她沒好氣地說,“但恢複記憶的機器在連老大那裡,他不會讓我帶出來的。”
蕭承說:“這很簡單。”
他上來解開綁著方曉的繩索,看著她說:“我們回中心區。”
失憶也沒關係,他依然是無憂城執政官蕭承,他這張臉,就足以辦成很多事了。誰敢逼問他是不是失憶了呢?之前他是擔心自己的下屬中有內鬼,想找回記憶,或者至少弄清楚內鬼是誰再回去。但現在,他必須先回去了。
誰都無法信任而已,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方曉揉著都淤青了的手腕和腳腕,連眼風都不給蕭承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