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愛人也是技校，幫著他證明了這一點。
“船上工作辛苦，我們學校培訓重點在航海機修方麵。學校裡，甭說女學生了，連女老師都少。”
宋恂與項隊長麵麵相覷，這是拜錯碼頭了？
“不過，這兩年省漁確實招收過一些女同誌，”劉主任愛人繼續道，“不是送到我們技校培訓，而是跟市裡海事學院合作，男女一起上課，聽說篩選條件還挺嚴格。”
項英雄忙問：“他們是培養女船員不？有什麼條件？”
“是女船員，具體條件不清楚。要不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
項英雄嘴上答應同時，心裡也鬆了口氣。
如果將選拔門檻定高一些，他家項小鴻也就不用惦記著上船了。
兩人在劉家打聽到了想知道消息，簡單寒暄一會兒，就起身與主人告辭。
臨出門前，劉主任還關心了一下宋恂來船廠買船事情。
“我這兩年一直想買船，一直買不成，沒想到你才剛上任幾天就乾成了！”
宋恂回答得比較謹慎：“具體付款方式還沒有定下來，如果能分期付款還好，萬一不成，還得指望著農村信用合作社貸款。”
“你們從信用社貸出來款子了？”劉主任一臉詫異，“不可能吧？我當初也打過貸款主意，特意去公社和縣裡問過，他們不給咱們這種企業貸款。”
宋恂找出一個現成例子：“隔壁有個生產隊麵粉廠就是靠貸款建起來。”
“嗐，咱們是省漁支公司，跟人家農村社辦企業是兩碼事，信用合作社貸款是針對農業農民，怎麼可能帶給咱們？”
宋恂：“！！！”
他與賈紅梅是分頭行動，賈紅梅那邊貸款消息還沒下來，他就跑來省城了。
所以還真拿不準劉主任說話是真是假。
劉主任瞅了眼項英雄，表情複雜道：“關於這件事，你可以給公社尹主任打電話谘詢，她是知道我去跑過貸款。我當主任時候也是儘心儘力為公司籌劃過，可惜攔路虎太多了，讓人縮手縮腳。”
宋恂隱隱覺得，他說這事，八成是真。
現在唯一能期待就是，船廠那邊能同意自己分期付款提議。
*
然而，宋恂很快就對“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有了深切體會。
文娟給他帶來了船廠答複，五對船船款必須一次性付清。
否則這批船將會賣給省漁另一個支公司。
對方已經有意向全款購入了，打著與他相同主意。
當二道販子。
不過，人家比瑤水有錢。
文娟為難地說：“宋工，你們如果還想要那批船，就得儘快給廠裡答複，我這邊拖不了多久。同等條件下，咱們船廠肯定是照顧你這個自己人。”
突如其來兩個變數，讓宋恂立馬忙碌了起來。
他將給苗玉蘭看病事，徹底托付給了大姨，就開始想辦法尋找買船資金。
農村信用社不給貸款，城裡銀行總可以試試吧？
次日一早，正準備出門去銀行時，錢小六卻匆匆跑來了家裡。
錢小六用大蓋帽扇著風，樂嗬嗬地向他邀功：“我剛下夜班就跑過來了，你之前提到，想跟食品出口公司搭線事，有眉目了！”
“這麼快？”
“那當然了，我可是把它當成大事要事辦！回頭你可得好好請我一頓！為了你這個事，我這兩天對著我媳婦，真是好話說了一籮筐！”
“成，這次請你吃頓好。叫上嫂子一起！”宋恂迫不及待地轉入正題問，“你找誰幫忙？”
“我丈母娘！她認識省食品出口公司軍代表！”
宋恂麵上不由露出喜色，說一句喜上眉梢也不為過！
這絕對是幾天來聽到最好消息了！
軍代表實際上是公司軍管會主任。
很多企業都有軍代表。船廠也有，在廠裡話語權很大。
想來出口公司情況應該也是差不多。
錢小六補充：“不過，我丈母娘也說了，跟人家就是開會時候認識，平時沒什麼交情，隻能幫你牽個線搭個橋。你要是想著走後門什麼，她在人家那裡恐怕沒那麼大麵子。”
“沒問題！隻要能幫我牽上線就行，剩下事，我們公對公談。”
有個介紹人就已經達到了他心理預期，更多就甭想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宋恂也不去銀行了，先把生產任務置換了再說。
完成一樣是一樣吧。
宋恂沒讓錢小六陪著一起去，將對方勸回去補覺後，按照約定時間，獨自去了省食品出口公司。
省食品出口公司在省城算是規模比較大單位，所以占地麵積也十分可觀。
公司門口，不但來往人員很多，進出大門汽車也是其他單位數十倍不止。
收發室門口候著好幾個人，都是與宋恂一樣，做完登記以後，等著裡麵派人來接。
站在宋恂旁邊是罐頭食品加工廠兩個乾部。
“去年在廣交會上簽訂單還沒交付呢，今年居然又簽了好幾個新單！下麵單位就算是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累死也完不成啊！”
“出口創彙是大事，隻要簽了就得想辦法完成。既然任務已經下來了，你找誰也沒用。”
“我又不是來推脫工作，分廠已經在建了，我……”
宋恂聽他們抱怨了一會兒，插空問了一句：“同誌，去年廣交會上訂單真沒完成？”
“那可不，我們罐頭廠為了完成這些供應，都快忙瘋了。”雖然是抱怨話，但語氣卻頗為驕傲。
宋恂恭維道：“看來你們廠產品質量是很過硬，不然也不會被選中做出口產品。”
“那當然了，我們午餐肉和好幾種魚罐頭都是一等品。”
“我聽說現在鮮魚供應是緊俏物資，供不應求，你們魚肉原料供應還跟得上嗎？”
“也是供不上。尤其是夏天，漁業公司那邊找借口，說是為了防止我們把海鮮放臭了，隻肯隔天給供一次貨。所以我們隻好一三五加工豬肉，二四六加工魚肉，交替著來。”
“……”宋恂感歎，“那你們生產條件還挺艱苦。”
“沒辦法，為了完成任務，真是什麼辦法都想出來了。”
宋恂與他們閒聊了沒多久，就有一個穿著軍裝通訊員走過來問，哪位是宋恂。
見他站出來，對方並沒有過多寒暄，一麵帶著他進辦公樓，一麵叮囑道：“盛主任馬上要去外貿局開會，你最多隻有半個鐘頭時間。”
宋恂謝過了他提醒，被領進了走廊儘頭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裡，盛主任正提著一隻灑水壺，澆灌窗台上兩盆君子蘭。
神色平靜閒適，並沒有宋恂想象中急迫。
聽到動靜，一身軍裝盛主任回頭看過來，客氣笑道：“你就是省漁宋主任？”
宋恂上前握住他伸出來手，也回過去一個笑：“準確地說，我是省漁在南灣縣分公司瑤水支公司革委會主任。”
“哈哈，老徐說你是個搞研究文化人，看來你為人確實比較嚴謹。”盛主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引著他在沙發上坐下。
“老徐在電話裡說得不清不楚，她說你想跟我們公司談合作？”盛主任在半白短發上捋了一把，靠進沙發椅背裡問，“怎麼個合作法？”
宋恂思量片刻才說：“我聽說最近兩年對出口魚罐頭原料和冷凍水產供應一直是不足？很多去年外貿訂單還沒有交付？”
“是有這麼回事。”盛主任點頭承認，這件事在一定範圍裡不是什麼秘密，“怎麼？你有解決辦法？”
“現在城鄉人民吃魚難呼聲很高，省漁也是要保證國內鮮魚供應。”宋恂對他笑道，“不過，我這邊倒是有個能長期給出口公司供貨渠道，不知您有沒有興趣？”
盛主任做了一個“請講”手勢。
宋恂講了瑤水支公司原料魚任務，以及當地船員拒絕釣鯊現狀。
“我們瑤水是整個南灣縣距離硯北港最近生產隊，據我所知，出口公司冰鮮水產冷凍庫就設在硯北港。隻要您同意，我們可以將捕回來活魚，在硯北港原船原碼，交付到出口公司水產冷凍庫。”
見對方敲著手指不說話，宋恂繼續道：“如果不是有魚肝油原料魚這麼一樁事在，我是不會自找麻煩，跟您談這種合作。畢竟，現在是賣方市場，我們隻要完成上級要求任務就行，沒有賣不出去魚。”
盛主任皺眉想了想問：“你們給聯合加工廠每年提供多少魚？”
“不多，今年隻有五千擔。”
“那你們這點產量，對我們公司目前狀況也是杯水車薪呐！”
盛主任從他們每年任務量上就看出來了，省漁這個瑤水支公司規模應該是很小。
這麼點鮮魚供應，還不夠他們公司塞牙縫。
實在不值得他為了這麼點鮮魚就去搶人家“聯合加工廠”供應。
不然，跟對方扯起皮來也是他們不占理。
宋恂身體稍稍向他方向傾斜，語帶誘惑道：“您知道瑤水生產隊有多少漁民嗎？上千人！我們公司正打算擴大船隊規模，從當地招收大批船員！”
盛主任提起一些興趣。
如果他們船隊規模足夠大，完成固定生產任務後，額外產量應該是比較可觀。
“你們打算將船隊擴大成多大規模？”
“這就要看貴公司能夠提供多少艘漁船了！”
盛主任：“？？？”
“我們瑤水支公司可以為出口公司專門組建一支捕撈船隊，與貴公司簽訂長期供貨合同！為您原船原碼供貨，保證一等品魚類數量和質量！隻不過，我們支公司暫時拿不出太多資金購買漁船。所以，我有個提議！”
宋恂露出人畜無害微笑。
“由出口公司為我們提供漁船，我們瑤水公司則以每次水產供應實際交易額，來抵扣購買漁船錢，直到完全付清船款為止！隻要您提供漁船夠多，我們就可以長年累月地為出口公司供貨，解決貴公司冷凍水產出口短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