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我是來問問你想不想買那種房子!”
記起當初項小羽對那個露台的向往,宋恂試著問:“多少錢?”
吳科學豎起一根手指。
“這麼便宜?一千塊?”當初瑤水村的那個大瓦房還作價八百呢。
農村瓦房跟人家城裡的小洋樓完全沒有可比性。
吳科學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想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呢!一萬塊!”
“……”宋恂也很想翻白眼,“你覺得我像是有一萬塊的?”
“兩棟房子一萬塊!我們隔壁郵電所的那棟也是他的!”吳科學低低道,“要是單獨買的話我們那棟六千,另一棟五千,那個房主挺著急的,要是兩棟一起的話,他一萬塊就賣!”
宋恂心說,這小子結婚前連幾百塊的彩禮錢都湊不出來,這才兩年時間,居然能買得起五六
千塊的房子了?
倒騰人參也不至於這麼賺錢吧?
“如果是由單位出麵租下那套房子,你住在裡麵沒什麼問題,但要是自己掏錢買的話,我勸你再仔細想想。那邊的房子是什麼價位大家心裡都有數,你又是糕點廠的廠長,瓜田李下的,再買那樣一棟房子,容易讓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何況這麼一大筆資金的來源你怎麼解釋?”
萬一被有心人盯上了,他私下倒騰人參的事也會被人順藤摸瓜找出來。
“沒事,咱好歹也上了那麼多年班呢!我要是不說,誰知道我把那些工資都花在吃喝上了?我們兩口子手頭有一點錢,打算再跟雙方父母借一點。尤其是我父母那邊,他們再有幾年就能退休了,到時候我就把他倆接到海浦來住。一家人住一起多好!”
吳科學父母隻有他這一個兒子,他是得給父母養老的。
宋恂了解他們家的情況,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能給他出個一兩千就頂天了,估計大部分還得靠他嶽家幫忙。
他沒有這種借錢也要買房子的氣魄,但是尊重對方的選擇。
*
晚上在單位加了一會兒班,宋恂到家的時候,兩個兒子已經被項小羽從托兒所接回來了。
這兩個孩子騎著一輛兒童三輪車,正在院子裡到處亂竄。
是的,兩個人騎一輛童車。
這輛紅花牌童車是項小羽年初去上海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為了省錢隻買了一輛。
當然,項小羽並不承認她是為了省錢,美其名曰讓兩個孩子學會謙讓和分享。
謙讓和分享學沒學會,宋恂尚未可知,但是這兩個小子的膽子倒是被練得越來越大了。
就比如現在,吉安坐在車座上負責蹬腳踏板,而延安就踩在後麵兩個車軲轆間的支架上,摟著哥哥的脖子,嚷嚷著讓他騎快點!
吉安小小年紀就承受了不該由他承受的生命之重,被弟弟的手臂勒得臉紅脖子粗不說,腳下還得使勁蹬著腳踏板。
小短腿蹬了老半天,三輪車才走出去兩三米。
“哥哥,你快蹬呀!媽媽一會兒就該喊嘁飯啦!”延安已經能說出完整的句子了,就是還有點吐字不清大舌頭。
吉安空出一隻手,將他勒住自己脖子的胖手拍開,“你太沉了,我騎不動。你先下去等著,等我騎起來以後,你再跳上來!”
“為啥讓我下去?”延安死死勾住他的脖子不放。
“媽媽就是等爸爸的車騎起來以後,再跳上車座的!”吉安有理有據。
延安歪著腦袋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樣的,他不怎麼情願地從支架上跳下去,還不忘囑咐:“那你騎慢點!”
“嗯。”吉安回頭確認他從車上跳下去了,腳下猛地一用力,小車車便“嗖”地躥了出去。
延安立馬跟上,“你慢點慢點!”
“你快點!”吉安喊。
延安嗷嗷叫著全力加速,趁著吉安轉彎的時候,使勁一跳就撲到了他的背上,緊緊勾住了脖子。
再次被鎖喉的吉安:“……”
不等他作出什麼反應,小車車的前軲轆突然就毫無征兆地立了起來,小哥倆連人帶車一起慢慢後仰,最終疊羅漢似的仰躺到地上。
被壓在了最
宋恂距離他們不遠,正要跑過去將兩個兒子扶起來,卻見吉安四腳著陸,從車底下鑽了出來,拍了拍棉襖上的土。
嫌棄地瞟一眼咧著嘴乾嚎的弟弟,吉安老氣橫秋地歎口氣,上前連拖帶抱地將人從地上拽起來,又不忘給對方也拍乾淨身上的土。
“不許哭,再哭就不讓你騎啦!”
“你就是騙我,嗚嗚嗚……”延安委屈地抹眼淚。
吉安將小車車扶起來,推到他跟前,“這回給你騎,我站在後麵!”
……
宋恂沒管小哥倆的官司,在處理孩子的問題上他遠沒有項小羽的功力深厚。
他的慣用伎倆向來是無為而治,放任自流,由他們自己內部解決。
進屋以後,見到正在學習的項小羽,宋恂詢問了家庭存款的數目。
“你問這個乾什麼?”對於錢的話題,項小羽向來是相當敏感的,聞言立馬提高警惕。
“老吳之前租住的那棟小洋房,被政府收回去還給原房主了,但是這個房主想將房子轉手。”
宋恂簡單說了房主的情況。
項小羽瞬間來了精神,“是他們住得那棟帶露台的房子?”
“不是,旁邊的那棟,據說之前一直由區郵電所占用著。”
項小羽隻去過一次,早就對先鋒路那一帶的小洋樓沒什麼具體印象了。她琢磨了好半晌,也沒記起老吳隔壁的房子長什麼樣。
“多少錢啊?”
“四千五,應該還可以再談談。”宋恂問,“咱們家目前有多少存款?”
項小羽張口就來:“六千五。”
他倆結婚以後,嚴格控製兩個人的零花錢,每個月固定儲存至少五十塊,偶爾能存七八十,幾年下來也有三千多塊了。
項小羽對這個成績還是十分欣喜和自得的。
“宋主任,你想買那棟房子呀?”她湊到宋恂身邊眼巴巴地問。
“我買不買都行,咱們平時隻在縣城活動,並不怎麼去市裡。對於買房子的事,主要還得看你的意願。老吳說,那棟房子雖然沒有他們住的那棟大,但是也是帶露台和院子的,你不是喜歡人家那個露台麼。再說,咱們把這麼多現金存在家裡也沒什麼用,買套市裡的房子,以後出差什麼的,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其實四五千的房子在市裡已經是很貴的了,這些錢在其他地段甚至可以買到兩套大小差不多的小二樓。
項小羽星星眼。
能住在縣城,她就已經很知足了。然而,此時突然有人告訴她,可以在城市裡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帶露台的小洋房!這個衝擊對她這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娃來說,簡直是顛覆性的。
“那,要不咱們先去看看那棟房子的情況再說?”項小羽內心蠢蠢欲動,又不得不保持理智,克製地問,“咱們如果買了這個人的房子,後續會不會出問題呀?他要是真像老吳說的,有海外關係,咱們買了他的房子以後,被牽連了怎麼辦?”
“你要是不放心就算了。”宋恂無所謂道,“市裡又不是隻有這一棟房子,你要是喜歡市裡的房子,咱們看看其他人的也行。既然他的房子已經被退還回來了,那其他人的說不定也快了。未來一段時間內,市麵上興許會出現很多等著轉手的私產房。”
項小羽肉疼地說:“咱們又不能去市裡住,把大半家產放在一棟空房子上,還是有點奢侈的。我再冷靜地考慮兩天,以免大腦一熱就做出錯誤決定。”
*
地委大院的辦公樓內,大多數辦公室都已經暗了下來,隻有零星的幾盞燈仍然亮著。
三樓的一間辦公室裡,掛鐘的時針已經指向九點了,卻並不影響幾位乾部的工作熱情。
“六六年的時候,我們海浦的外貿總額可以達到3800萬元,但是今年的數據是多少?1100萬元!經曆了十年時間,不進反退了?”
“書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全國的外貿發展都是差不多的,咱們1100萬的成績在全省範圍內已經能排進前三了。前幾年,一旦有人提起搞外貿的話題,就會被某些人扣上賣國的帽子,那誰還敢主動提?”戴眼鏡的中年人歎口氣。
坐在辦公桌後麵的圓臉老者敲了敲桌麵說:“今時不同往日了,一味地否定對外貿易在國民經濟中的作用和地位,隻會搞亂人們的思想,讓外貿出口出現停滯甚至倒退的局麵。”
“書記,咱們是不是再等等看?”
“等什麼?有什麼可等的?發展對外貿易為國家出口創彙,哪裡有錯?今年二月份陳瑚島那件事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如果咱們有足夠的外彙,購買尾滑道漁輪去外海圍捕,還會付出幾十條生命的代價嗎?”被喚作書記的老者繼續道,“再說,我去省委開會,省裡已經提出了‘突破中間,武裝兩頭’的方針。這‘突破中間’的中間指的是什麼?就是輕工和外貿!省裡已經帶頭發展外貿了,我們為什麼還要猶猶豫豫,不敢邁步子?”
其他幾人沉默著沒再反駁。
“老黃,之前讓辦公室負責籌備的外貿局,現在進展怎麼樣?”
“架子已經搭起來了,省裡那邊也已經通過審批了。”老黃頓了頓又說,“不過,咱們乾部長期形成的,怕與外國人打交道的心理定式真的挺難動搖的,很多同誌認為與外國人打交道就是崇洋賣國。許多人不想來外貿局工作,覺得乾不長久,組織部門從商務局和財政局調了幾個同誌過來,但大家的工作熱情都不高。有些人還在背後說小話,說是來外貿局工作就是靠邊站了。”
“外貿局長不是岑冠壽嗎?他就沒想想辦法?”
老黃旁邊一人接話說:“想了,但大家都沒接觸過外貿工作,全局隻有他一個是在十年前乾過外貿的。那麼大一套班子,不可能全指望他一個人乾活。”
圓臉老者摸著下巴沉思片刻後,建議道:“既然大家不敢與外國人接觸,那組織部門就從外事統戰組抽調幾個人過去,那些同誌是常年與外賓打交道的。另外,我再給組織部推薦一位同誌,這位同誌名叫宋恂,是南灣縣委外事辦公室的主任,南灣最近不是一直申請開放進出口貿易嘛,這位小宋同誌就是這件事的主要經辦人。據我簡單了解,他在外事和經濟工作方麵還是有些經驗的,組織部如果沒有適合安排去外貿局的人選,可以考察一下這位同誌。”
作者有話要說:過節啦~姑娘們節日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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