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宋恂的稱呼也是一變再變的。
剛開始是宋局,熟悉一點以後叫他宋恂,更熟悉一些後便喊起了老宋。
其實宋恂比他小了將近十歲,應該叫他小宋才是,不過他倆在單位是平級,叫人家小宋不免有些不尊重,於是隻好按照機關慣例,喊起了老宋。
宋恂起身幫他倒茶,笑道:“我愛人給我打電話報平安來著,他們這屆的大學生活還挺豐富多彩的。你不是剛從省城回來嘛,找我有事?”
韓雪鬆從省城調過來,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跑海關批文,可惜一年過去了,硯北港那邊還沒動靜呢。
隻要這個海關一天沒批下來,他這個副局的位置就一天坐不穩當。
“我怎麼聽說岑局今年不能去廣交會了?”韓雪鬆問,“你聽說了沒有?”
“聽說了,他好像有個什麼培訓要參加。我今年也沒時間去,岑局要是不去,這事就得落到你肩上了。”宋恂笑著說。
韓雪鬆其實還挺想帶隊去廣交會的,但這會兒還是要客氣地問問宋恂怎麼不去呢。
宋恂將那套海產品公司太忙的話提溜出來。
又說了石斑魚收購過程中存在的問題。
“我剛讓海產品公司的會計查過賬,現在的收貨模式損耗太大,幾個養殖基地之間的距離太遠了,等水產供銷公司的漁船在幾個基地之間走過一圈再回來,第一個基地收上來的那批魚已經死掉了將近20%。我這段時間正打算跟三個縣委商量一下,在那幾個養殖基地之間建立外貿收購發運站,在那裡將全區生產收購的活石斑魚經過暫養後出口。”
韓雪鬆不怎麼插手海產品公司的事,確定宋恂真的不想去廣州,他就放心了。
又在宋恂的辦公室裡閒聊了一會兒,正要起身回去時,卻聽宋恂又問:“老韓,你還有重新回省城任職的打算嗎?”
韓雪鬆一愣,搖頭說:“出來容易回去難,咱們外貿口雖然不是什麼熱灶吧,但也不可能讓職位空著。我剛從商檢局離開,就有人頂上了。現在再想調動回省城可不好回,我都已經把我閨女的學籍轉來海浦了,這學期開學正好轉學過來。”
主要是他在海浦這邊是個副局長,但是回了省城以後,可沒有副局的位子讓他坐,能有個科長當當就不錯了。
宋恂理解地點點頭。
等韓雪鬆離開了,他又暗自歎口氣。
家裡兩個小子時不時就要問問什麼時候去跟媽媽一起住。
他這些天被兒子們催得也跟人打聽了往省城調動的程序。
就是一個字,難。
如果上麵有單位點將,倒是可以直接將他調過去。
但是像他這樣想從下麵自己活動到省城去的,即便是平調,也不會有什麼好職位。
老宋聽說他想回省城,還“好心”地給他提供了一條路子。
可以讓他去軍區的軍人服務社工作,那裡大多是軍人家屬,即便他不是軍人也可以接收他。
宋恂不想整天跟家屬院裡那些軍嫂湊在一起,便婉拒了。
他還是安心在海浦帶孩子吧。
*
調整了幾天以後,宋恂的帶娃生活已經很輕鬆了。
吃過晚飯他就把兩個臭小子送去隔壁邢老師家下棋,讓他能自己在家安靜地看看書,有點休閒時間。
臨近七點半的時候,再把倆孩子接回來,洗澡、聽《小喇叭》和英語講座,睡覺。
原本宋恂還要給他們講故事的,不過自打他被托兒所的其他家長推薦了中央廣播電台的這檔少兒節目,他就省下了講故事環節。雙胞胎每天準時守在收音機前,聽《小喇叭》裡的“故事阿姨”講故事。
《小喇叭》簡直就是哄娃利器。
父子三人和諧相處。
由於他媳婦打電話來反複強調了培養文藝特長的重要性,宋恂還給兒子們買了一本兒童歌曲選集的簡譜和一隻口琴。
有過年少時陪妹妹練琴的經驗,他是認識樂譜的,照著譜子和歌詞,可以勉強教這倆臭小子唱兒歌。
托兒所裡也教小朋友唱兒歌,但都是《一分錢》、《老虎叫門》、《小燕子》之類的,宋恂買的這本書比較適合五歲以上的兒童,裡麵的兒歌偶爾在《小喇叭》裡也能聽到。
雙胞胎還挺喜歡唱這種大孩子的兒歌的,這兩天隨著宋恂的口琴伴奏,已經能完整的唱出《我是公社小社員》了。
這天宋恂躺在沙發上將袁書記借給他的《經濟十講》翻完了,瞧一眼時間正好七點半,便起身去隔壁接兩個兒子放學回家。
不過,今天這兩個小子並沒有跟邢老師下棋。
宋恂剛被鄭老師讓進門,便見自家雙胞胎立在客廳中央,聲情並茂地為對麵的觀眾唱著歌,兩個小腦袋還隨著音樂打節拍。
“我是公社的小社員嘞~手拿小鐮刀呀~身背小竹筐嘞~放學之後去勞動~割草積肥拾麥穗越乾越喜歡~哎嗨嗨~哎嗨嗨~”
宋恂在門口欣賞完兒子們的演出才走進去。
吉安配合著弟弟唱完一首歌就不想唱了,不過延安的表演欲極其旺盛,觀眾們給他們捧場鼓掌,他就想再唱一首。
“吉安,延安!回家聽廣播了,明天再跟爺爺玩!”宋恂看出延安還想繼續表演,但老年人睡覺時間早,再呆下去就該打擾人家休息了。
延安還沒儘興,不太想走,嘟噥道:“今天晚點回去吧,邢伯伯還說要教哥哥下棋呢!”
宋恂正在想從哪裡又冒出來一個邢伯伯,便見一個中年人拎著兩根削好的甘蔗從廚房裡走出來。
“喲,宋局長,這小哥倆是你家的呀?”中年人一見宋恂便笑了。
他就覺得這倆孩子看著有點眼熟嘛,不過這對雙胞胎的性格可真不像宋恂能養出來的。
宋恂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邢誌斌。
邢誌斌是體委的革委會主任,他們曾經一起參加過全省群英會和省運會,組隊打撲克從來沒贏過,也算是有過革命情誼的。
年初地區開會的時候,他們還見過。
“早聽我爸媽說隔壁住著一個宋局長,我還尋思是哪個宋局長呢。”邢誌斌咬了口甘蔗,也遞給宋恂一根,“早知道是你,我就去隔壁找你喝酒了。”
宋恂接過甘蔗說:“邢老師保密工作做得也挺好的,有你這麼一個當大主任的兒子,居然一點口風也沒透。”
“哈哈,我們體委是冷衙門,體委的主任有啥可透風的。”
吉安頭一回吃甘蔗,小心地咬了一口後咂咂嘴,就按照邢伯伯的樣子將渣滓吐到手上,插話道:“我爸爸說,外貿局也是冷衙門。”
邢誌斌嘿嘿一樂,在吉安的小臉蛋上掐了一把,對宋恂說:“你家這小子挺聰明的,彆讓他胡亂下象棋了,好好培養一下圍棋吧,學好了還能出成績。”
宋恂知道他是圍棋高手,又是地區棋類比賽的教練。
但宋恂不想讓孩子從小負擔過重,什麼都去學,最後什麼也沒學好。
“孩子的媽媽想給他們培養個藝術特長,我怕他們年紀太小了,學不過來。”
“我聽延安說,他媽媽到省城上大學去了,就你自己帶著他倆呢?”
那孩子學什麼不學什麼不是全由這個當爹的說得算。
宋恂趕緊給他使眼色,千萬彆在孩子麵前提媽媽的話題。
這倆孩子想不起媽媽的時候還好,一旦想起來就開始眼淚汪汪。
見他還沒領會,宋恂便輕聲說:“你可彆當著他們的麵提媽媽,一提就哭,這段時間做夢都喊媽媽呢。”
邢誌斌瞅瞅這倆三歲娃,也歎道:“孩子太小了,常年不在親娘身邊,肯定想啊。”
延安豎起耳朵聽大人說話,咬著甘蔗點頭說:“我們可想媽媽啦,不過,爸爸說會想辦法帶我們去省城住的。”
“你想調職啊?”邢誌斌問。
宋恂點點頭,又感慨道:“從省城往地方調好調,可是再想從下麵上去就千難萬難了。”
“就是孩子想媽媽這點事,哪用得著大動乾戈地調職呀。”邢誌斌啃著甘蔗笑道,“地區不是在組織乾部去省委黨校輪訓嘛,每個單位都得挑一兩個代表,你要是想去省城,可以參加第一批黨員乾部輪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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