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花錢租的!”
“兩分錢一本,隻能租三天!現在已經一個禮拜了!”吉安不跟他說話,對家長告狀,“阿姨,彆人都已經還了,隻有你家的小哥哥沒還!”
他們住的是筒子樓,這會兒正是下班時間,樓道裡來來往往的住戶,都在有意無意地往他們這邊瞧。
女人臉上有點掛不住,不想讓鄰居瞧了笑話,便催促兒子:“趕緊還給人家。”
“今天還不了,”小磊臭著臉說,“我借給同學了。”
看一次就是兩分錢,他早就把書租給班裡同學了。
女人跟唯一的大人小王商量:“同誌,你看明天還給你們行不行?”
司機小王:“書是兩個孩子的,你跟孩子們商量吧。”
“不行!”延安立馬否決,“他不誠實!租了書不還,我們不相信他了!”
吉安也說:“對,他到了日子不還書,還把書借給彆人,就是不守信用!阿姨,我們今天就要拿到書!”
這倆孩子左一句“不誠實”,右一句“不守信用”,女人被鄰居們看著,臊得臉都紅了。
她回身狠狠瞪了兒子一眼,用試探地口吻說:“今天這麼晚了,那書未必能找得回來,你們這書多少錢,阿姨把買書錢給你們行吧?”
“那行。”吉安延安同時點頭,又異口同聲道,“九毛!”
*
去賴皮鬼家裡追書,沒想到書沒追回來,倒是追回了九毛錢!
這錢就像是白撿的,小哥倆特彆大方地分給小王叔叔一毛錢買奶油冰棍吃,多謝小王叔叔陪他來一趟。
拿著剩下的錢,便跑回家跟家長們炫耀了。
宋恂與日方的談判正式結束,明天就要回海浦上班了,聽了兒子們的發財經曆,不由扶額笑道:“你們那些圖畫書,最貴的也才兩毛多,普遍都是一毛七八的,你們居然敢賣三毛錢?”
最主要的是,賣三毛錢居然也有人買?
“大聖哥哥就賣三毛錢!我們跟他學的!”小哥倆對齊天聖這個一天能賺好幾塊的做生意能手非常信服。
“嗬嗬,我勸你們不要這樣賣書,該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宋恂喝了一口湯,玩笑道,“你們這樣哄抬物價,小心被人當成投機倒把抓起來!”
全家人:“……”
才五歲的孩子,賣點小人書而已,咋就成投機倒把了?
“集市貿易雖然開放了,但那更多是針對農村社員的,你看現在馬路上有擺攤賣東西的嗎?”宋恂瞄了一眼老宋,說,“能讓你們在門口擺這麼多天,隻能說咱們軍區管的比較寬鬆。你倆珍惜吧。”
因為有這兩個小子在門口擺攤,不少人家的小孩也都出去湊熱鬨擺了起來,除了賣書租書的,還有交換玩具的,賣氣球的,賣文具的,賣各種糖的……
大樹底下都快成“小”攤販一條街了。
雙胞胎做了幾天小生意,通過收租這件事已經知道生意不好做了,吉安狗腿地給爸爸夾了一個雞翅膀,誠心請教道:“不能賣三毛錢,那得賣幾毛啊?要是隻賣一毛多,就沒有租書好!”
“那些書有的隻有一版或者兩版,再想去書店買已經買不到了,還是很有紀念意義的。這些年我給你們買的書少說得有一百本了吧?即便將這些書全部按照三毛錢一本的價錢賣出去,你們算過能賺多少錢嗎?”
延安搶答:“三十。”
“那你們之前賣書是為了乾嘛來著?”
“買電視機!”
“聽說你倆的存款距離能買電視機還差兩百多塊,將這三十塊加進去,也不可能立馬買到電視機,還把你們從小就喜歡的圖書全都賣了……”
吉安像個被生活重擔壓得透不過氣的小老頭,老氣橫秋地說:“掙錢可真難呀!那我們還是彆賣書了,賣了就沒了。租書好,書還是我們的,而且有錢拿。”
延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嘟噥道:“租書的人總是不按時還,租書不好!要丟好多書。”
“那就讓他們在門口看,二黑可以看住他們,不會丟書的!”說到這裡,吉安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激動得說話都開始磕巴了,“咱們可以讓,讓他們在書攤上隨便看!隻收五、五、五分錢!”
……
晚上臨睡前,項小羽還在感慨自家兒子還挺有生意頭腦的,不愧是苗玉蘭同誌的親外孫。
宋恂:“……”
這個聯係是不是有點遠?難道不應該是,不愧是我兒子嗎?
“他倆租書這個買賣,玩幾天就得了,彆讓他們天天在外麵野。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給他們培養個什麼特長,現在正是他們學東西最輕鬆的年紀。”宋恂鑽進被窩說,“我看之前延安還挺喜歡彈鋼琴的,最近也不怎麼提彈鋼琴的事了。我明天就得走了,回頭你跟他們說,這個電視機家裡可以給他們買,但是每人必須培養個特長。”
現在吉安下棋已經很有些水平了,但延安對唱歌和畫畫隻能算是愛好,並不是什麼特長。
“你不是說給孩子培養特長的事不用著急嘛?可以等他們大一點再說。”項小羽側過身,抵著腦袋問,“怎麼又突然急起來了?”
“我之前是覺得他倆年紀小,骨頭發育得慢,學彈鋼琴也未必能學明白。”宋恂哼笑一聲說,“現在人家都學會自己出門做生意了,還能想出五分錢隨便看這種主意,學個彈鋼琴應該不會比做生意難吧?”
冬天日頭短,晚上六點多鐘就黑天了,他們放學出去擺攤,頂多能擺一個小時。
讓人家看一個小時,就收五分錢,這個價格可不便宜。
“那行,等我想辦法搞一張電視機票,”項小羽躺在床上哼唧道,“電視機票可緊俏了,一個單位才有一兩個指標。我現在又沒有單位,這件事八成還得落在咱爸媽身上。”
宋恂想了想說:“那你先彆買了。我過陣子要去日本出差一趟,聽說那邊的電視機便宜還不要票。去年的考察團裡不少人都從日本買了電視機回來。要不咱們也買一台?”
項小羽立馬從床上躥起來問:“小宋哥,你要出國啦?”
“嗯,我們跟日本買了幾艘退役漁船當運輸船,我得去親自看看,彆真的把一堆破銅爛鐵買回來……”
“那,電視機可以買幾台啊?”
“……”宋恂無語道,“一台還不夠你看的啊?”
“不是,我娘現在也可趕時髦了,要是能買到電視機,她肯定也想要的!這老太太現在有錢,都不知道怎麼花好了!”
“到時候看情況吧,買多了可能就得交稅了。”
宋恂這個操心的老父親,安頓好了兒子,又開始操心弟弟。
“你這幾天抽空去黨校一趟,找我們理論進修班的曾珊。她親戚家的那個高考補習班越做越大了,還自己出了高考複習的資料和練習冊。我讓她幫忙預留了一套,回頭你幫忙取回來,給宋恒寄過去吧。”
“宋恒什麼時候考試啊?”
“明年考,他這一年訓練量大,放在文化課上的時間就少了。軍內高考雖然相對簡單,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讓他提前幾個月複習起來吧。”
夫妻倆馬上又要分離了,項小羽答應下來就沒心思關心彆人了,得抓緊時間過好二人世界才是正經的。
*
大忙人宋經理離開後沒幾天,項小羽就收到了黨校曾珊同學的來電,可以去取資料了。
她取到複習資料後,半點沒耽擱,當即便隨著一些吃的用的一起郵寄去了部隊。
回家的路上還想著,今晚得跟兒子們說說,書攤的生意可以放一放了,收收心回來培養特長。
然而,小哥倆這幾天的租書生意已經相當紅火了。
五分錢隨便看的牌子立起來以後,立即吸引了大院裡的許多小朋友,書攤前就沒有斷流的時候。
往往是還不等雙胞胎出攤,大樹底下就有人等著看書了。
每天的營業額都能有五六毛。
而且他們隻負責收錢就行,維持秩序的工作由二黑負責。
小哥倆簡直能美上天!
吉安賺錢的小腦瓜突然開竅,思維也開闊了許多。
他這段時間因為守著書攤子,已經好久沒去下棋了,於是便就近加入了大樹底下下象棋的隊伍。
隻不過,鑽進錢眼兒裡的雙胞胎,不肯隨便跟人下棋了。
現在他們下棋都是有彩頭的,三毛錢一局,輸的人得往外掏錢。
因為這個三毛錢的棋局,吉安的收入比經營那個小書攤還多。
……
項小羽從外麵回來的時候,特意往大樹下麵瞅了一眼,往日熱鬨的院門口,今天一個人也沒有。
她並沒有多想,畢竟天氣涼了嘛,老人小孩都受不住凍,提前回家也是正常的。
可是,進了家門以後,家裡卻安安靜靜的。
雙胞胎和二黑都不在。
將近七點時,孟玉裁下班回來了。
見到隻有她自己在家,不由愣道:“孩子們還沒回來呀?”
項小羽也正著急呢,她剛才出去找了一大圈,還去幾個相熟的人家問了一下,都說沒見到她家的雙胞胎。
倒是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說,臨近六點的時候,有一隊小戰士把門口那些擺攤的人都帶走了,聽說他們是保衛處的人。
項小羽想到那個可能,就覺得很荒謬。
婆媳倆商量一番後,決定還是給保衛處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結果放下電話,項小羽就一臉便秘地對婆婆彙報道:“媽,他倆真的帶著二黑在保衛處呆著呢。”
“他們去那裡乾什麼?”
“……”項小羽一臉迷惑道,“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同誌說,他們今天是去打擊投機倒把的!”
“咱家孩子隻是弄個五分錢隨便看書的小書攤,又沒有高價賣東西,算什麼投機倒把?這不是瞎胡鬨嘛!”孟玉裁哭笑不得。
項小羽神色古怪道:“他倆不是因為投機倒把被帶走的,保衛處打擊投機倒把的時候,發現他倆聚眾賭博,乾脆就一塊兒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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