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賴在台上不肯下來,宋成鈞隻好在孫子和觀眾的起哄下走上了消夏音樂會的舞台。
他還從沒在這麼多人麵前正式表演過節目呢!
以前他都是坐在台下看節目的。
退休以後真是啥稀奇事都碰上了。
宋成鈞在心裡嘀咕了兩句,便接過話筒問孫子們:“會唱《我是一個兵》嗎?”
“會唱!”延安趕緊點頭。
“我給你們伴奏!”吉安又坐回了鋼琴前。
宋成鈞雖然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但是既然上來了,他就要好好唱。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老宋站在台上昂首挺胸,意氣風發。
台下的觀眾也跟著台上的祖孫三人大合唱。
“我是一個兵,愛國愛人民,革命戰爭考驗了我,立場更堅定~”
……
主持人似乎覺得這老少三人很有話題度,一曲結束後,還想上台采訪一下他們,甚至還想讓老宋說兩句。
老宋擺擺手不想說,唱完歌就打算下台了。
不過,台下的觀眾裡卻有幾個男聲喊,讓老同誌說兩句。
有個中年男人還說:“我也是今年離開隊伍的,老同誌說兩句吧!”
宋成鈞停住退場的腳步,想了想便重新拿起話筒,對著那個男人的方向說:“為了提高效率,這兩年我們的隊伍一直在精簡整編。咱們這些離開了隊伍的人,已經圓滿完成了祖國和人民賦予的使命。接下來咱們要重新做回老百姓,既要愛黨愛人民,也要過好自己的小日子,為個人小家庭,為父老鄉親和家鄉建設出一份力。大家雖然離開了,但是軍人的品質是不變的,祝願同誌們都能堅守本心,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
祖孫三人一起在台上唱了歌,溜達著回家的時候,宋成鈞還在吐槽孫子們太能煽情了。
“爺,你也挺能煽情呀!”延安頂嘴,“比我倆還能煽呢!你講完那段話,台下有個叔叔都哭啦!”
“淨胡說,我怎麼沒看到人家哭了!”
三人相互擠兌著說了一會兒沒什麼營養的話,又開始計劃暑假的安排了。
按照老宋的意思,夏天在城裡呆著實在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去鄉下呆一陣子。
“爺爺,你會開車不?咱們明天就出發吧,”吉安提議道,“可以先去幾個旅遊景點轉轉,有好多新開發的景點我們也沒去過呢,然後呢,沿著海水浴場一路往回走,最後回到瑤水村!我姥爺買了一條新船,可大了,現在禁漁期,不讓拉網捕魚了,但咱們可以用他的船出海釣魚!”
老宋覺得孫子的規劃不錯,這條線路玩下來,也能玩好久呢!
三人走進先鋒路,正好看到搬著板凳回家的邢爺爺。
“老邢,又下棋去了?”宋成鈞在這裡住了些日子,已經跟左右鄰裡混熟了。
尤其是邢老師,兩人偶爾會一起下棋。
“哎,今天沒意思,遇上的都是臭棋簍子。”邢老師拍拍吉安的肩膀問,“你是不是放暑假了?得去參加棋隊的集訓了吧?”
“我先不參加,暑假還得陪我爺爺出去玩呢!”吉安搖頭。
“你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可不行,小心下次比賽被人拿下!”邢老師提點道,“你要是想在圍棋這條路上走得更遠,就得在這上麵多花些時間和心思。現在不少孩子把文化課都放下了,專攻圍棋培訓。”
宋成鈞不太懂圍棋這一行,以為自己耽誤孩子學習了,便改口說:“還是集訓要緊,出門玩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吉安卻搖頭道:“他們打算當職業棋手才會一門心思鑽研圍棋,但我不想當呀,我以後要當軍人的!”
宋成鈞不知他是一時興起,還是早就有此誌向。
但此時能聽到孫子說出想參軍的話,讓剛退下來的老宋還是有種後繼有人的欣慰感。
雖然宋恒已經在部隊裡乾得不錯了,可是兒子和孫子還是不一樣的。
最起碼,孫子淘氣的時候,他會下意識給孫子找借口,淘小子都聰明。
而兒子小時候淘氣的時候,他隻想掄上兩巴掌。
祖孫三人還是按照原計劃,在第二天出發,奔向了詩和遠方。
家裡終於清淨以後,宋恂和項小羽過起了難得的二人世界。
宋恂這幾天都儘量提早回家,陪媳婦去教堂那邊參加消夏音樂會,順便吃個桌上擺著假花的燭光晚餐。
這天,兩人剛牽著三隻狗子遛彎回家,便被隔壁的鐘卉找上了門。
鐘卉單獨來串門,通常都是找項小羽的,宋恂跟她打聲招呼,就抱著剛買的西瓜進了廚房。
客廳裡的鐘卉,麵對項小羽卻不知如何開口。
項小羽給她倒了杯涼白開,開著玩笑問:“怎麼了,老吳又惹你不高興了?”
“哎,他一直那樣,我都習慣了。”鐘卉遲疑片刻,還是不好意思地問,“小羽,你手頭有活錢麼?我這裡有一些國庫券想要轉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項小羽一下子便被問住了。
說他們家沒錢,彆人肯定不信,畢竟苗玉蘭海鮮食品加工廠的名聲已經打響了。
作為款婆的親閨女,怎麼可能沒錢呢?
但她家確實沒有太多能跟鐘卉交易的存款。
鐘卉的親戚都是捧鐵飯碗的,她不找親戚轉手,反而問到自己這裡來,數目肯定不小。
“有一些留著日用的錢是活期的,剩下的存定期了。”項小羽問,“你有什麼急事麼?需要多少啊?”
“我的事你可能也聽說了,最近我剛在單位辦了停薪留職,想自己辦個食品廠。但我家的那些存款,都買了國庫券,而且都是五年期的,一時半刻又沒辦法跟彆人借錢,我就想把這些國庫券轉手賣了。”
項小羽有些為難:“鐘姐,國庫券是啥行情,你也清楚,這玩意我們家也有一大堆呢,現在是真不敢再買了!”
他們家真的有不少國庫券。
前些年為了集中財力辦大事,國家開始發行國庫券。當時大家都覺得這玩意不值錢,沒人願意買,所以很多單位都攤派了購買國庫券的任務,根據每人的工資級彆不同,攤派的數量也不一樣。
那會兒喊出的口號就是,積極購買國庫券是每個單位和個人應儘的務。
他倆在各自的單位都接到了攤派任務,好在利息還算可觀,個人年利10%,十年下來,五十塊就能變成一百塊。
當時剛剛改革開放,工資也沒什麼太大調整,如果不升職的話,工資幾乎是十幾年如一日的,所以把錢借給國家十年後,到手就能翻一倍,也算是有利可圖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世道會變得這樣快,自從實行價格雙軌製以後,除了工資不漲,啥都漲價。
很多人都覺得買國庫券吃虧了,手頭緊的人家已經開始想辦法轉賣國庫券了。
但是國庫券這東西幾乎每家都有點,把錢都壓在這上麵,誰樂意啊?
所以現在國庫券的行情並不太好,那些專門收國庫券的人已經把價格壓到七折,甚至五折了。
“我知道現在國庫券不好脫手,但是那些收券的人給的價格實在太低了,直接對半砍。這麼低的價格我虧得太多了!”鐘卉拉著她的手說,“我寧可讓自己人占了這個便宜,也不能便宜了那些收券的,小羽,你要是能接手我手裡這些券,我六折就賣!”
她跟老吳前些年搗騰人參和林蛙油賺了一些錢,再加上這些年的工資,全部買了年利10%的國庫券,整整四萬塊!
當然,她也不全是按照原價購買的,單位同事和親戚朋友想要轉手國庫券的時候,她按照七五折就收了回來。
原本覺得從中間倒一手,就能多賺兩三成,是個挺劃算的買賣。
可是等到她真正要用錢的時候,卻抓瞎了。
她大哥幫她聯係的生產設備已經有眉目了,但她這邊還沒湊到錢呢!
宋恂端著西瓜從廚房出來,對上項小羽詢問的視線,便問:“鐘姐,你要轉手多少國庫券?”
鐘卉咬咬牙說:“四萬塊!”
“這事老吳知道嗎?”
“他還不知道,我自己過來的。你們是處了那麼多年的兄弟了,讓他來提錢的事,容易傷感情。我自己來問問就得了。”
項小羽暗道,你們是兩口子,誰來不一樣?
“那你先回去問問老吳的意見吧,”宋恂笑了笑說,“他要是同意,我們就按六折的價錢接手。”
鐘卉沒想到宋恂會這麼痛快,確認他真的能吃下自己手裡的國庫券後,便急慌慌地跑回家找老吳商量去了。
待她離開,項小羽拉過宋恂,不安地問:“咱家已經買了五千的國庫券了,再買兩萬四的話,那真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咱倆這個職業,除非下海經商,否則把錢放在銀行裡和買國庫券沒什麼區彆,國庫券的利息還稍微高一些。”宋恂遞了一片西瓜給她,“六折還挺劃算的,她這批券是八三年或者八四年發行的,今年或者明年就可以取利息了。”
“把這麼多錢壓在國庫券上,我還是不放心,”項小羽搓著手說,“萬一咱家有急事需要錢怎麼辦啊?”
宋恂輕笑:“你不是還有個大款娘家麼,怕什麼?到時候我就跟著你吃軟飯好了。再說,之前就有風聲,國家關於國庫券的政策可能會作出調整,如果國庫券可以在市場上流通,兌現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