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程如海雙手徒勞地掙紮兩下, 最終啪嘰趴在地上。
“冬生, 你這是乾啥?”程如海惱了, 趕緊爬起來,隨即又拍拍土強顏歡笑,“你說你, 還是那麼調皮, 六年不見,見麵就給我鬨著玩兒。”
程如山冷冷地道:“你家去等著, 我會上門算賬的。”
“你!”程如海臉漲紅了, 抻著脖子喊道:“你這是聽誰造謠離間我們兄弟?”他恨恨地瞪了薑琳一眼,肯定是她和閆潤芝做的好事。
薑琳朝他壞壞地笑,“昨晚上氣壞了吧。”
一說做完程如海要氣死, 他一副喊冤的架勢,“書記和大隊長、會計都在,你問問他們, 分家是正兒八經分的, 誰欺負誰了?怎麼見麵就不問青紅皂白來狠的?是不是親兄弟?”
程如山:“要不是親兄弟, 昨晚我就把你扔南溝裡去。”
程如海一哆嗦, “你彆嚇唬人, 我可啥也沒乾。”
程如山:“你是什麼好事也沒乾。”
程如海還尋思他要是敢對自己動手,就可以用毆打乾部的罪名給他抓起來, 哪裡知道他居然忍住了。看來, 他這是成熟了啊, 要是以前, 聽見閆潤芝說誰欺負她,立刻就會找人拚命。
他笑得有些虛偽,“冬生啊,怎麼說兄弟一場,你這樣還真是讓人寒心呐。怎麼不是血脈相連的兄弟?是說斷就斷的?”
“當初你娘跑了,後來是我娘養著你,你和我說兄弟同氣連枝,結果你們夫妻欺負我娘和媳婦兒?”程如山的聲音越來越冷,對孩子的那種溫柔早無影無蹤。
程福軍幾個臉色一變,立刻勸道:“如山,有話好好說,不要衝動。”
如果程如山真打了程如海,就是毆打村乾部,公社肯定會派人來抓的。
程如山笑道:“放心,揍他也是上門揍,不會在這裡。”
他繼續說買房子的事兒。
程如海看程如山不肯和解,知道再也沒有餘地,索性撕破臉,大聲道:“那院子你也買不著,屬於大隊集體財產,不能賣。你想買,除非全大隊所有社員投票,都同意才行。”
程如山看向三個大隊乾部。
程福軍無奈地點頭,之前都是大隊操作,可如果大隊乾部起內訌,還真是沒辦法,基本就辦不成。
更何況還有個公社書記程福貴呢。
程如山點點頭:“行,那就先不買。”
他本想買回來讓娘和薑琳帶孩子住,既然現在拿不回來,那就等平反的事兒跑下來,直接把院子要回來。
薑琳道:“那可把房子看好了。我聽說省城這幾年政策放鬆,開始撥亂反正,很多被審查的已經開始平反,抄沒的家產也如數退回。到時候隻怕不隻那房子,就算這個大隊部都得退給我們呢。”
雖然還沒這樣大規模給鄉下地主富農平反,城裡知識分子右/派們卻早就開始著手平反恢複工作。
估計來年,鄉下也差不多。
程如海:“美的你,就算退回也是給我這個老大。”
薑琳譏諷:“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嗎?”
程如海氣得臉都青了。
程如海拉著程福軍幾個問,“是不是真的要平反?是不是真的要退回家產?”
程福軍沉著臉:“不知道,沒有這個政策。”
“大城市的,還沒到咱們這裡。”
王綱笑道:“你去公社問問不就好了?”
這時候潛博過來辦回城關係,正好碰到他們。他看到薑琳眼睛一亮,再看到程如山就生無可戀,於是轉首對院子裡玩跳房子的大寶小寶道:“你倆吃飯了啊?”
程小寶:“你吃的什麼?”
潛博笑道:“小米粥加麩麵窩窩頭啊。”
程小寶露出一個假笑,“你以為窩窩頭就是窩窩頭?”
潛博:小壞坯子!
程大寶朝著他揮揮小拳頭,黑亮的大眼滿是威脅:“你的腿還在嗎?”再敢拐我娘,打死你!
潛博:……臥槽臥槽……
他想故意裝作沒看見程如山,卻被薑琳叫住。
“潛博,你剛從城裡回來,我問你個事兒。”
潛博想不理她,沒忍住,頂著程如山和倆寶兒的死亡凝視朝薑琳笑,“琳……薑琳,你問什麼事兒?”
薑琳瞥了程如海一眼,“省城是不是已經大麵積展開平反工作?很多被打倒的知識分子都回來工作,抄沒的家產開始返還?”
潛博想了想,沒有大麵積啊,不過倒是真有乾部、大學老師等平反的,他看薑琳眼神和以往不同,分明是帶著……他立刻道:“確實如此,相信鄉下也很快。”
薑琳朝他笑了笑,一高興就把他當成自己員工,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有前途。”上道兒!
潛博被她拍得肩膀塌了一下,這肩膀被程如山捏得烏青還背那死沉的大包,疼得他晚上睡覺都不敢側這邊。
還有她什麼時候力氣這麼大了!
薑琳拍了他一巴掌,還想再拍兩下,程如山已經上前,不動聲色地握住她即將落下來的手。
薑琳:“……”
潛博:……流氓!放開我琳妹。
他恨恨地道:“你們還是把程家的房子準備好吧,彆到時候少了什麼還得賠。”他轉圈看了看大隊部,“這屋子是不是?”
程如海使勁點頭:“是的。”
薑琳:“和你沒關係,你都劃清界限了。”她想把手抽回去,卻被程如山握得更緊。
程如山:“兒子,回家了。”
大寶小寶立刻跑過來,一左一右牽著爹娘的手。
潛博眼珠子都要酸出來了。
程如海急得要命,再三跟潛博確認,打算去公社找程福貴確認一下。
他恨恨地想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昨晚主動上門給你機會,你不接著,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他住的小院和程如山家離著不遠,能聽到他們說笑的聲音,在他看來這就是故意刺激自己。
他回到家,劉紅花沒去上工,還在家裡咒罵,看到他回來,就問:“他咋說?水桶扁擔要回來了沒有?”
昨晚沒要回來,今早她又逼著程如海去要,程如海自然不敢直接去找閆潤芝搶。
程如海沒好氣道:“真是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就記掛水桶扁擔。”
劉紅花氣道:“那是咱家的我怎麼不記掛?他說是他的就是他的?他趁著咱們不在家,就打碗兒一個女孩子在家的時候給拿了?我還說他想來耍流氓……”
“你可彆胡咧咧。”程如海趕緊打斷他,“你說點什麼不好,你渾說。”
程如山那小崽子是能讓人家冤枉的?他最受不了人家冤枉他。
小時候有人家石榴被隔壁偷了幾個,他們不知道就指桑罵槐地罵程如山,氣得程如山翻牆進去把所有石榴都丟下來砸個稀巴爛。
還有人家雞跑出去撒歡不回家,也罵程如山偷了給閆潤芝補身子,那小崽子聽見人家罵他,直接衝人家去把三隻雞全給擰斷脖子,還順手拿走一隻回去吃。就算後來挨打、挨鬥,他不但不改,反而更厲害,結果村裡人都不敢惹他了。
你要說他對打碗兒耍流氓,隻怕他根本不管是不是他侄女,真給禍害了呢?
劉紅花罵道:“他敢,他敢,還有沒有王法了?我不管,你去把水桶給我要回來。你說我們住大院子寬拓得很,多舒服,你為什麼弄成這麼個破屋子住?你等著看吧,下雨還得漏呢。”
她每次吵架就翻後賬,永遠不說眼前的事兒,總是抓不住重點,程如海也無奈。
“你小心他來找你算賬,你還管他要水桶。”程如海覺得頭疼。
“他算什麼賬?分家不是算得清楚的?我們也沒占他便宜,他倒是多占了好幾間屋子。”劉紅花搬過來以後就處處不順,真是倒了血黴的感覺。
“你把家裡雞蛋都藏起來,不給那倆孩子吃,大冷天你給他們喝冰水,大夏天吃餿飯……”
“放你娘的屁!”劉紅花惱羞成怒,“胡說八道,他們娘自己看著不管,關我什麼事兒?”
“反正他要是聽彆人胡說,不管是不是真的都當真。到時候他要是來鬨,你能管得了他?”程如海氣悶道。
“那不是還有大隊,有政府?有公安局?你趕緊去公社跟福貴大爺說說,讓福貴大爺派民兵來,給他抓去,看他還敢抖擻的。”
劉紅花被男人一說也有些害怕,她雖然沒敢明目張膽地打那倆孩子,沒打出傷來,但是背著大人做的事兒也夠人和她算賬的。把倆孩子的棉衣偷點棉花下去,把倆孩子的口糧克扣一半,夏天故意把壞掉的飯菜給倆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