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愛梅笑道:“咱們家就是女孩子有出息,芹芹和小萌也比弟弟乖巧學習好。”
芹芹潑辣又懂事,雖然宋麗娟偏心小兒子,可在徐愛梅這個奶奶眼裡,卻是個好丫頭。
聊了一會兒,薑敏把賬本拿出來給薑琳。
之前他們合開代銷點,賣水槐村的繡花品、布鞋、內衣、女士小東西等,還有收音機、布料以及程如山讓段長安、朱俊傑從外地弄回來的特產茶葉枸杞等等。
今年開春徐愛梅退休讓薑二哥接班,她專門負責這個。
程如山就去老街靠著回春堂的地方租了政府幾間帶後院的門麵房,在那裡當貨棧,也能開鋪子。他還去辦理了正式的文件,市場管理辦的就不會為難。
這時候還沒開始辦什麼個體營業執照,都是自己擺攤、自家當鋪子,小東西基本也沒人管。
有人每天出去擺攤賺的錢比上班多,隻是會被人瞧不起,覺得是不務正業。
開了鋪子以後,徐愛梅去守著,生意很好。
薑敏現在學習很輕鬆,比薑興磊成績好,她幫徐愛梅管賬,弄得利利索索的,一分錢都不待差的,呂航都說比紡織廠那會計還細心呢。
薑琳笑道:“我不愛看賬本,頭暈,姐姐管著就行。定期給呂航和郭大夫看看。”
他們算是幾家合夥的,她、娘家、呂航。
隻要錢夠花,薑琳對錢並不計較。
現在她讀書好以後工作也不會差,程如山工資很高,水槐村大隊還給文生爺爺嫲嫲三人糧食錢等,磚窯廠也給她分紅,文生劇團賺錢,大寶小寶寫故事投稿還賺稿費。現在他們家沒有一個吃閒飯的,錢根本花不完,要不閆潤芝也不能這麼隔三差五給她燉雞燉魚的。
徐愛梅道:“看呢,呂航那孩子,往咱家跑得可勤快。”
薑琳又問問潛博如何了。
潛博年初找了個對象,前陣子結的婚,薑琳沒去,讓薑興磊幫她捎了份子錢的,給了五斤飯票五塊錢。
徐愛梅:“那孩子……也沒啥,反正媳婦兒看著人不錯,是過日子的。”
潛博媳婦兒人看著不錯,就是脾氣有點大,尤其不喜歡潛博有什麼女性朋友。她不知道哪裡聽說潛博和薑琳關係好,結婚的時候不許薑琳去,給潛博鬱悶得夠嗆。可他爸媽喜歡,他也沒招,結果人家薑琳根本不去,還讓薑興磊給捎了份子錢。
潛博就給他爸媽和媳婦兒說了一頓,還威脅要住宿舍,家裡才消停。
薑琳是聽薑興磊和呂航說的。
她自覺和潛博關係並沒有多鐵,不過是一起下鄉水槐村,他幫襯過她暗戀她後來她通知書出事他也著急出力,薑琳就把他當朋友。他結婚,她自然要表示一下。他媳婦兒不樂意看到她,她當然不去給人家添堵,再說她挺著肚子本來哪裡都不想去。
程蘊之和退休老乾部們下棋回來,和她們招呼一聲,去幫閆潤芝做飯。
徐愛梅不讓他動手,她給閆潤芝幫忙,親家母熱熱乎乎地說說話。
薑敏挽著薑琳的手,陪著她出去散散步,一會兒就可以回來吃飯。
她們去菜園那裡,看文生正在除草拿蟲子,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他認真的樣子,格外好看。
薑敏:“琳琳,文生好不了了嗎?”
薑琳笑道:“你看,他現在挺好啊。無憂無慮,還能賺錢。”
文生聽見她的聲音,起身朝她們招招手,拿了兩個擦乾淨的洋柿子給她倆,“很甜。”他又忙著去打理菜園了。這一片菜園,除了刨地的時候文生會讓何亮那些人來幫忙,其他時間都是他和程蘊之打理。
他像對待唱戲一樣對待菜園,因為這個菜園供他們一家人吃菜,是非常重要的。
看了他一會兒,薑琳問薑敏:“梁鐵峰給你寫信了嗎?”
薑敏點點頭,“寫呢,都是小萌給他回信。”
梁老婆子那次摔了以後一直不好,反反複複的,逼著梁鐵峰再結婚,他不肯,她就作,整天要小軍要小萌的。可想而知,娘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不過梁鐵峰並沒有說這些,隻是給寄錢,給寫信,還把程如山給薑琳弄的狼皮褥子寄過來。
薑琳笑道:“總會越來越好的。”
薑敏:“是啊。我們會計專業特彆好分配工作。一畢業就能去大工廠當實習會計,半年就轉正呢。”
她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信心和憧憬。
晌午程如山沒回來吃飯,徐愛梅等人吃過飯玩了一會兒就告辭,大寶小寶答應等放暑假就讓小萌小軍小羅他們一起來玩。徐愛梅到時候也要來看看,專門送點小孩子的衣服,這也是當地習俗。閨女生孩子,娘家要送小孩子衣服,有舊的還有有新的。
他們走後,薑琳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小憩,閆潤芝在一旁做針線,文生、大寶小寶三個扇形圍著薑琳給寶生做胎教。
他們這是跟程如山學的。
薑琳發現每次程如山對著她肚子說話的時候,寶寶就反應敏感,她就讓程如山多和他說說話,也不需要講故事,就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哪怕夫妻倆聊天都有用。
她尋思可能是因為程如山的聲音略低還磁性,所以會讓寶寶比較敏感吧。
文生和大寶小寶看見也學會了。
文生給唱兒歌,大寶給講算術題四書五經,小寶念故事唐詩聲律啟蒙,空裡還要聽聽收音機,反正胎教工作抓得忒緊。
薑琳靠在躺椅上,被他們一人一段哄得竟然睡著了,他們實在太溫柔了啊,想不睡都扛不住。
看她睡著了,文生就示意小寶小點聲,“娘睡著了。”他把架子上的草簾子放下給薑琳擋風,這樣就不會吹到頭。
小寶果然小聲:“那寶生睡了沒?”
大寶:“我摸摸看。”
他摸摸薑琳的肚子,竟然感覺到小寶寶動彈,他驚訝得瞪圓了眼睛,“她居然沒睡呢,還在聽!”
於是他們壓低了嗓子,趴在薑琳肚子旁邊小聲地說,說一會兒還摸摸看,如果對方沒回應,他們就覺得一定也睡著了。
閆潤芝在一旁縫衣服,呂航給她弄了很多厚紗布,幾層絎縫起來可以做小孩子的內衣,她給寶生做幾件小和尚服,再給薑琳做背心和褲頭穿。薑琳讓她不要繡花,可她哪裡忍得住,看著素淨的衣服就想繡點什麼。現在也不繡傳統花樣,而是用粗線按照薑琳畫的那些卡通花樣繡,線條帶著質樸的拙,很適合小孩子。
傍晚時候程如山從外麵回來,就見薑琳蓋著毯子在葡萄架下睡得正香,文生大寶小寶三個也在旁邊的草席子上躺平,各人衣服上都散發著花露水的味道。葡萄架上還垂下幾條彩色布條,有小風一吹就飄飄的,不知道是為了趕蚊子還是蒼蠅。
閆潤芝在那裡摘菜,程蘊之估計出去和人下棋了不在家。
閆潤芝:“睡一會兒了,叫醒他們吧,睡多了晚上又睡不著。”
程如山俯身看了看,摸摸薑琳的臉,汗津津涼絲絲的。
天熱起來,她月份大了也比較容易出汗。
昨晚上她起來三次,躺下去不舒服就靠著被子歇息,又有些熱,結果一晚上沒睡好。這會兒她睡得香,程如山就舍不得叫醒她。
“哇~~”小寶睡著睡著突然哭起來。
程如山微微蹙眉,把他給拍醒,“做什麼噩夢了?”
小寶眨巴著眼睛,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他一骨碌爬起來,看看爸爸看看媽媽,見薑琳肚子還鼓鼓的。他長舒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胸口,“自己嚇自己。”
文生和大寶也醒了,問他乾什麼。
小寶一副很驚恐的樣子,“你們不知道,我做了個好嚇人的夢,這輩子最嚇人的。”
大寶看了他一眼,“有多嚇人?比被嘿嘿抓走還嚇人?”
小寶:“嚇人一百倍。”
文生就問他到底什麼夢。
小寶:“你們都坐穩當了啊。”
閆潤芝也過來聽,“到底什麼?我好奇著呢。”
自己孩子不管做什麼,隻要有需要閆潤芝就可願意捧場呢,哪怕沒意思都說好有意思,一點意思就各種彩虹誇,給孩子特彆大的自信。
小寶:“我夢見琳琳去醫院又抱了倆小弟弟回來。”
大寶一臉驚恐和嫌棄,“你會不會做夢!”
文生:“弟弟也挺好啊,你倆不也是弟弟嗎?”
閆潤芝笑起來,“不是說弟弟妹妹都好嗎,乾嘛嫌棄弟弟。”
之前大寶小寶說弟弟妹妹都喜歡,這會兒一臉嫌棄,可見是騙人的啊。
小寶理直氣壯道:“嫲嫲,家裡有倆皮小子夠煩人的,再來倆,那你和我爺爺得多煩人啊。還有冬生和琳琳,會受不了的。你看你,做了好幾條小裙子,要是小弟弟,哪裡還有人穿?你這輩子都縫不上小裙子了。”
小孩子特彆喜歡學大人說話,覺得這輩子是個很牛批的詞彙。
眾人:……這歪理講的,還怪可信的。
大寶:“媽去拍過B超,說隻有一個寶生,不會有倆的。”
小寶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他,“我怎麼不知道!不是說倆的嗎?一個怎麼夠,你不要和我搶,那是我寶生!”
他倆把薑琳吵醒了。
程如山不滿地看了他倆一眼。
小寶眼淚汪汪地看著她,“琳琳,你什麼時候去照過B超,我怎麼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B超是什麼,就算之前薑琳說過他也忘了。但是寶生是一個還是兩個,他不記得說過啊。
他咋一直記得是倆呢,誰說的大寶小寶是哥倆,寶生也肯定是倆,難道是他記錯了?
其實最初他也覺得寶生是一個,後來薑琳肚子大起來,大院裡的婦女們看見就會說是不是倆啊,和大寶小寶一樣雙胞胎,他聽多了慢慢地腦補成倆,自己深信不疑。
大寶壞笑地乜斜他一眼,“你失憶了,我們說過好多次的。”
小寶一頭紮在文生懷裡,“文生,我老年癡呆了。”
正兒八經中老年都不癡呆的閆潤芝:“……!!!”
薑琳笑得捧著肚子,“不行,我不能笑了。”把寶寶都笑醒了,在肚子裡打拳呢。
小寶又湊過來,貼著薑琳的肚子,小聲嘀嘀咕咕。
薑琳隱約聽見,“寶生啊,我的乖寶生,你肯定是個小妹妹,對吧。哥哥會對你好的,你要是小弟弟,大寶會欺負你的!”
薑琳:“……”
到吃飯的時候,小寶情緒有點低落,他歎了口氣,“咱們熱熱鬨鬨的,寶生就一個,坐那麼久的火車,多孤單呢。”
大寶:“她在這裡,怎麼會孤單?”他看了一眼薑琳的肚子。
大寶特意找人谘詢過,已經大體知道媽媽肚子裡的就是寶生,並不是什麼火車,但是他依然不知道爸爸怎麼放進去的而已,也沒人敢仔仔細細給他講。
小寶雖然看著薑琳肚子很大,卻還是深信隻是肚子大,寶生依然要坐火車來,到時候去醫院抱回來就行,至於肚子為什麼大,為什麼有胎動,他都理解為是神仙火車,無須解釋,就和孫悟空為什麼能從石頭裡蹦出來一樣。
小寶:“嫲嫲,你給寶生縫個娃娃吧,到時候和她一起作伴。”
閆潤芝:“好啊,要不要給你倆也縫個?”
大寶:“我不要。”我有妹妹!
小寶:“嫲嫲你多縫幾個妹妹,讓她們穿花裙子。”
大寶:“穿裙子的可能是哪吒。”
小寶:心好累,不想和你說話,斜眼看你。
文生:“哪吒一開始是光屁股的。穿裙子的時候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
這一次不隻是薑琳,連程蘊之都笑得把湯噴了,隻有程如山勉強繃住,拿了手巾給薑琳擦擦胸口,她把一口湯灑在自己胸口了。
程如山:“吃飯的時候不許說笑。”
小寶:“冬生怎麼越來越嚴肅了?是不是孩子多了養家壓力太大?狄大伯就說孩子多,養不起,壓力大,所以要計劃生育。”
大寶:“我可以養妹妹的。”
文生:“那我養娘。嫲嫲,你不要攢錢,都給我娘買好吃的。”
大寶趕緊吃兩口放下筷子走了。
閆潤芝:“大寶,乾嘛呢,才吃這麼點。”
大寶:“我要把故事寫完,明天去投稿,可以早點拿到稿費。”
薑琳捧著肚子,小東西估計也開心,正歡兒呢。
晚上哥倆不去找知了龜了,小寶拉著閆潤芝縫娃娃,大寶拉著文生和爺爺寫故事。
薑琳和程如山出去散步,然後聽聽收音機,九點左右準備睡覺。
薑琳白天睡了,這會兒睡不著,就讓程如山先睡。
程如山給她念書聽。
薑琳:“山哥,要不你去南屋睡吧。”
程如山:“又趕我。”
她肚子大了,他早就不敢碰她的,但是他一直不想和她分房睡。
薑琳:“我晚上總要起來,弄得你也睡不著。再說,等我坐月子,你也不能和我一起睡的。”
程如山不解:“為什麼不能一起?我可以幫忙照顧寶寶啊。”
薑琳:“你上班那麼辛苦,哪裡還有時間照顧寶寶。娘會幫我的。”這時候她起夜兩三次,等月子裡隻怕孩子整夜不讓人睡呢。他一個人做幾個人的工作,長時間睡眠不足可不行,而且他還要出外勤任務,說不定有危險呢。
程如山拍拍她,“到時候再說。”還沒生呢,這時候爭執也沒意義。
程如山雖然睡眠時間不多,但是睡眠質量很高,隻要確認薑琳不難受,他很快就能入睡。哪怕中間醒了,再次入睡也比較容易,這都是身體素質好,加上常年訓練的結果。
薑琳也隻能由他,他有時候很好說話,有時候卻固執得很。
她枕著他的手臂,聽著他堅定有力的心跳,不一會居然就睡著了。
半夜薑琳起夜,聽見南屋大寶哇哇哭。
文生何亮幾個醒了,問:“咋啦?”
大寶:“媽呀!我被小寶傳染了,做了個這輩子最嚇人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