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 薑琳帶著蘇行雲與趙主任、陳院長一起去外省考察,需要去幾個石礦敲定一批合適的建材。
這日一早程如山晨練然後去辦公室處理文件, 看看時間就跟薑琳通電話,問問她那邊情況, 他們已經安排得差不多,過幾天就能回來。
掛了電話他決定先家去吃早飯, 剛出門就見彆東山匆忙跑過來。
“程局!”
程如山微微蹙眉,抬手攔住他過快的衝勁,“怎麼啦?”
彆東山喘了一口氣,“何亮跟呂航他倆……出車禍了……”
“車禍?”程如山快步往外走,外麵天氣晴朗,初夏也沒什麼大暴雨, 路上車也不多, 何亮和呂航也不是那種開快車不要命的, 所以, 哪裡來的車禍?“到底怎麼回事?他們在哪個醫院?”
彆東山:“還不知道具體情況,是郭大夫打來的電話, 她隻說在鄰省, 想讓我們安排車送她過去。”
這麼緊的時間出門, 郭豔秋沒車, 也買不到火車票,的確難辦。
程如山:“去看看。”
彆東山開車, 路上程如山買幾個包子對付一下。
等到了省大, 他們看到眼睛紅腫的郭豔秋, 她神色還算鎮定,隻是身體抖得厲害,嘴裡念叨什麼,顯然又慌又緊張卻強迫自己冷靜。
程如山:“郭大夫,先說一下大體情況。”
郭豔秋本來不是遇事慌亂的人,隻是真的關心則亂,被嚇壞了。這會兒看到程如山,他沉穩鎮定的氣勢讓她也冷靜下來,她道:“呂航昨天開車去鄰省訂棉花,何亮正好沒事就和他一起去了。他倆昨晚上開車回來,在路上……遇到劫路的,他……說是還昏迷著。”
她也是一早接到那邊派出所的電話,派出所隻通知家屬,並沒有詳細說太多,掛了電話以後她一下子就慌了,下意識就給兩人的好朋友打電話。程如山肯定比呂航爸爸能頂事,畢竟是部隊出來的乾部。
而且兩人路上遇到劫路的路霸路匪,如果程如山出麵,應該更容易討回公道。彆東山安慰她,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因為郭豔秋說得不夠清楚,程如山再去給那邊派出所打個電話問問詳細情況。
他比郭豔秋想得多。呂航和何亮不是普通人,何亮是部隊出來的,就算格鬥技能比不上方澄光這些有天賦的,也不至於比普通人弱,而且呂航也不是菜雞。他倆遇到劫路的,除非被人偷襲,否則十個八個男人也不能就把他們怎麼著。
他撥通那邊電話,先問呂航跟何亮的情況。
呂航尚在昏迷,何亮失血過多經過輸血已經渡過危險期,沒有生命危險。
報案人是李文忠,他是本省一個公私合營煤炭廠的廠長,他昨夜和會計開車回廠,途徑白毛山下的時候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正在和四五個手拿鐵棍、刀子的人搏鬥,李文忠當機立斷拿出防身的土槍來朝天開了一槍,結果那五個男人慌忙逃竄了。
他們趕緊搶救那個男人,他卻因為失血昏了過去。李文忠和會計發現車上還有一個男人,被什麼東西砸破了頭,已經昏迷過去。
他們也不敢久留,兩人一人一輛車,一個送兩個受傷的男人去醫院,一個去派出所報警。
公安找到車裡的證件,知道昏迷的男人叫呂航,失血過多的男人叫何亮。
於是一早他們根據呂航筆記本上的電話聯絡他的妻子郭豔秋。雖然何亮穿軍裝,但這一趟出行帶的是教師工作證,所以派出所一並告訴郭豔秋,請郭豔秋聯係何亮的家人。
經過調查,他們是在疾馳中被亂石砸中,石頭打碎擋風玻璃,兩人被飛濺的玻璃劃傷。呂航顯然是被落石直接擊中頭部,造成昏迷。而那位何亮則是被玻璃劃傷,又與人激烈打鬥導 致失血過多。如果不是恰好被李文忠兩人路過救下,隻怕凶多吉少。
掛了電話以後,程如山神色凝重,眉眼間隱著怒火。
彆東山很是氣憤,“前幾年就出現這種情況,這兩年是越發猖獗了。公路上貨車司機晚上被打劫,有人在路上扔碎玻璃、釘子紮輪胎,或者在橋上扔石頭砸車窗,趁著司機受傷的時候打劫。鄉下聽說更凶,晚上走夜路都可能被打劫,還有人在路上攔鐵絲,騎自行車的都被勒了脖子。地方那些人也不知道乾什麼吃的!”
文g時候經濟不發達,大家吃飯都困難,而且因為戶口、介紹信、糧票、工分等條件限製,人們也不能隨意出門走動,就算有混子流氓,也不至於有劫路的。現在改革開放,經濟好起來,老百姓都有了餘糧,開始做小買賣。城鄉一些流氓混子,總想不勞而獲,就搗鼓各種發財之道。要麼攛掇鄉下女人進城做皮肉生意,要麼就偷搶、坑蒙拐騙,各種手段花樣出新。
而地方治安,其力量大部分是之前的民兵轉化,業務能力底下,甚至和地方的一些惡霸混子盤根錯節。
還有一個原因,地方新上任的負責治安的一些乾部,不少是外地調派不了解當地情況,或者不想得罪地方勢力,想著平平安安混完任期就可以升職,根本不想和那些惡霸流氓們作對,免得惹出什麼亂子添堵導致自己仕途受阻。
因為種種原因,民間尤其是農村,惡霸、路霸猖獗,愈演愈烈,大有入夜不敢走路的架勢。
段長安、朱俊傑等人跑運輸,不但要跑長途,還會經過一些鄉村,遇到民風彪悍之地,不出點血是不能平安通過的。
程如山對郭豔秋道:“你去也沒用,還是我聯係省軍區安排把人送回來,你不用擔心。”
郭豔秋現在鎮定了很多,“多謝程哥。”
程如山:“自己人。”
他們告辭郭豔秋,由彆東山開車去軍區,直接去跟韓司令彙報案情。韓司令詳細聽取了彙報並當場下令,讓軍區直升飛機去鄰省醫院將兩人接回來安排在省軍區治療。
現役軍官在國道上被路匪重傷,這是非常嚴重的刑事案件,韓司令立刻致電省公安廳,要求他們聯合鄰省公安廳儘快破案。
公檢法恢複的時候,裡麵的乾部以及工作人員尤其公安部門,一半是從部隊轉業過去的。所以韓司令對他們也非常不客氣,連句寒暄都不需要,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
“你們是從我這裡出去的,何亮也是我的兵,我對你們一視同仁。任何一個兵受到傷害,我韓某人都不答應。雖然你們現在不聽軍區指揮,也要儘快給我破案,必須將凶手繩之以法!竟然敢打劫現役軍人,實在是無法無天!你們搞得什麼狗屁治安!都他娘的瞪著眼吃乾飯的?”
“老司令彆動氣,我們一定儘快破案,儘快!”於廳長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接到韓司令一頓臭罵,少不得先接下來,然後派人打聽到底怎麼回事。
很快,他們打探到是何亮出事,程如山親自去省軍區跟韓司令彙報此事。
於廳長甚為惱怒,讓人趕緊去請程如山,怎麼回事,有意見不能直接跟省廳提的?現在還往軍區跑?還當那時候軍管一切呢?
不等他們的人去,程如山已經回來,直接來到於廳長辦公室。
於廳長低頭批了幾份文件,半天才不緊不慢地抬頭看程如山。
說實在的,他們幾個部門雖然是一家,卻又壁壘森嚴各成一體,互不乾涉,生怕彆人滲透自己。
甚至私下裡不對盤的也有。
於廳長早就留意過程如山,都是從韓司令手下出來的,程如山算他的後輩,但是升遷速度卻遠超過他。
於廳長不喜歡程如山,因為這個人太乾淨,太剛直又太圓滑。
乾淨,他嚴於律己,不違規不侵權。
剛直,他不向任何人低頭,哪怕丟官。
圓滑,他不給任何人反擊的機會,不給人把柄,隻要他出手,自是一擊必中。而且證據確鑿,讓人心服口服,哪怕被他抓甚至還要感激他,終於阻止自己滑向無底深淵。
什麼狗屁邏輯啊。
眼前的男人,高大俊挺,檔案年紀37虛歲,看模樣說他二十七八,三十出頭都行,但是那沉穩冷肅的氣勢,喜怒不形於色,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像一頭在官場浸淫幾十年的老狐狸,這感覺太違和,明明這麼年輕一個人!
於廳長神態和藹,笑著和程如山打招呼,寒暄兩句,請他落座。
程如山道謝,坐下,開門見山把何亮的事兒簡單清楚地講一遍,“因為何亮是現役軍人,而且他們傷勢嚴重,所以我先去軍區跟韓司令報告一下,請他老人家出麵把兩人接回來給予最好的照顧。還請於廳長見諒。”
如果於廳長是個好打交道的人,程如山自然會先跟他彙報,再去跟軍區打招呼。
可惜於廳長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表麵跟你笑嘻嘻,背後翻臉冷淒淒。如果沒人施壓,單靠呂航跟何亮,這案子沒有一年半載是沒有眉目的。
現在有軍區出麵,何亮還是省大軍事理論講師,在路上被路匪偷襲搶劫,影響太惡劣,必須快速破案、嚴懲不貸!
程如山估計,十天半個月應該能結案,不結案他不介意親自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