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出現岔路口,因為新舊兩個和平鎮的緣故導致導航儀終止導航。重新輸入正確地址,重啟導航。車內,楊元一問:“董教授,當初你們是全靠導航儀發現和平鎮的?”
董勇豐臉色一變:“中途也遇到岔路口,導航儀停下來。但是竇啟正重輸地名,將我們引到和平鎮。”
聞言,竇啟元嘴唇嚅動幾下,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否當真受人要挾,總歸是他故意引誘董教授一行人並害了他們。所以,沒有資格為竇啟正辯駁。於是訥訥的說了幾聲:“對不起。”
董勇豐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車突然停下來,眾人不由自主的前傾。楊元一扒著椅座問:“怎麼了?”
吳畏盯著前方:“到了。”
楊元一抬頭看過去,隻見細雨朦朧中佇立著一塊兩米來高的石頭,石頭上是三個繁體字:和平鎮。
董勇豐激動的說道:“就是這裡!”
吳畏踩下油門,越過石頭和鎮門,隱藏在朦朧細雨中的古鎮緩緩揭開一角。青石板、爬上青苔的牆麵和黑色的屋簷,古意盎然卻顯得過於寂靜。
濃霧不知何時籠罩住整個古鎮,吳畏踩住刹車說道:“霧氣太大,不能開車。後車箱有傘,大家去拿下車。”
楊元一和吳畏率先下車拿傘,同時也幫另外三人拿了傘。一共四把傘,董勇豐便留在車裡,另外四人圍在車門旁商議:“先分開去找房屋住,然後回來接董教授。”
沒人反對便這麼決定下來。四人正要分散開,楊元一右眼皮忽然止不住的跳動,大聲喊道:“先彆走!”
吳畏三人回頭,納悶的望著他。
楊元一捂住右眼皮,環望四下,心裡也不知附近藏了什麼危險的東西。隻知道,右眼皮跳動,必然是有危險的東西靠近。
細雨的方向變了,原先是順著往前潑,現下則是逆著,說明風向變成逆風。楊元一將傘傾到麵前,發現風裡帶著聲聲清脆的童稚笑聲:“有聲音。”
趙嘉光和竇啟元臉色一變,四下探望。吳畏靜靜站著,側耳傾聽半晌也聽到了,不由臉色微變,抽空瞥了眼楊元一。那聲音,他也是勉強才能聽見,楊元一卻發現得比他還要早。
伴隨著風雨聲,那原本微弱的聲音似乎在靠近,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是一群孩童的聲音。齊聲唱和,明明是清脆、充滿童真的聲音卻透露出幾分詭譎怪異。
逐漸近了,便聽得清唱的是什麼。
“翻翻翻花繩,繞上手指打好結。拉住線,勾出形,翻的花樣真逗人。”
“……你翻一個大雞爪,我翻麵條一根根……你翻飛機降落傘,我翻剪刀和花瓶……”
這是首童謠,名為《翻繩謠》。
楊元一小的時候見過村裡的小孩結伴邊唱邊玩翻花繩,翻的花樣很多。原本是普通甚至感到熟悉的童謠,卻莫名讓人產生不寒而栗的感覺。
董勇豐陡然大口喘氣,胸膛劇烈起伏,發出如同破風箱艱難拉出來的聲音般。眼裡、臉上全是恐懼之色,他扒著車窗喊道:“童謠!那些恐怖童謠!當初我們就是聽到那些童謠,接二連三發生意外,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們到的第五天,聽到這首童謠,隊伍裡一個女學生就被殺了,放完血、砍掉手,被鐵鉤鉤起來掛在門口。腸子都垂到地下了,死得沒聲沒息,死得那麼慘……”
董勇豐抱住頭,因為回憶起女學生的死亡而大受刺激,變得呆怔木訥。
楊元一和吳畏對視一眼,紛紛站在趙嘉光和竇啟元兩人麵前,並向前走。雨幕中,七個小孩踩著雨水跑跑跳跳,童謠唱得響亮。
他們看到楊元一兩人便都停下來,靜靜對視幾秒,忽然團團圍住兩人嬉嬉笑笑的唱:“翻呀翻,翻翻繩,賽賽我們的巧手兒。”
唱完後,七個小孩停下來,臉上掛著古怪的笑,直勾勾盯著他們然後詢問:“哥哥、哥哥,大哥哥們,你們說說,我們誰的手最巧?”
董勇豐在車裡呢喃:“不、不能選……”選了,就會被看中。
楊元一麵無表情的與站在麵前的小孩對望:“不說的話會怎樣?”
“不說?”、“不說要怎麼辦?”、“那誰的手最巧?”、“對呀,誰最巧?”、“比一比,我們比一比。”、“誰當裁判?”、“他來當!”
幾個小孩指向吳畏,繼而歡樂的唱道:“翻呀翻,翻翻繩,賽賽我們的巧手兒。”然後,再次問道:“我們誰的手最巧?”
吳畏指了指最近的一個小孩:“你。”
其他六個小孩嫉妒的看了那個小孩,然後呼啦一聲散開跑掉,非常迅速,很快就不見蹤影。挾裹著雨絲的風打在脖頸、皮膚上,如針紮般刺痛,冰寒入骨。
竇啟元:“他們是人是鬼?”
楊元一:“不知道。”
察覺到董勇豐情緒很不穩定,楊元一的趙嘉光說道:“你留在車裡照顧董教授,我們先去鎮上找人。”
趙嘉光:“好。”
於是三人分頭去找人,趙嘉光則是留在車裡照看董勇豐。董勇豐喃喃自語,趙嘉光好奇之下湊上前去聽,正是凝神聚心的時候,忽然‘砰’的一聲巨響將他狠狠嚇了一跳。
趙嘉光抬頭朝聲源處看去,隻見前方是條小巷。細雨朦朧,看不太清,卻見巷口出現一個麻布袋。剛才還沒有,現在突然出現,恐怕就是有人剛扔下的。
他下車前看了眼董勇豐,後者安安靜靜的,他便將車門關上走了出去。麻布袋很大,裡麵裝著東西。雨水打濕麻布袋,鮮紅色的血滲出來。
趙嘉光顫抖著手拉開麻布袋,粗略的看了眼裡麵立刻沒忍住嘔吐出聲。裡麵裝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屍體上有許多參差不齊的傷口,仿佛是被一具野獸啃咬而亡。
好不容易等到他忍下惡心,繼續查看這具屍體,俯身撥開麻布袋,底下忽然伸出手碰到手腕。趙嘉光驚恐的尖叫一聲,連忙後退,手中的傘落地,雨水打在臉上。他驚魂未定的發現是剛才撥弄麻布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死者的手,錯覺之下以為是屍體活了過來。
趙嘉光鬆了口氣,卻又在下一刻聽到細細的咀嚼聲。他渾身僵硬,慢慢抬頭看過去,麵前是條黑漆漆的小巷,裡頭傳來令人不寒而栗的咀嚼聲。
伴隨著咀嚼聲的,還有女孩子那輕柔的嗓音唱出來的歌曲。
“……惡作劇的狸貓君,挖了個大坑。女孩子,男孩子掉進去……跳也沒用,叫也沒用……黑漆漆的,洞穴中……”
趙嘉光吞咽著口水,瞳孔緊縮,充滿驚恐。
黑漆漆的巷子裡,如同歌謠裡唱的,黑漆漆的洞穴。洞穴裡傳來女孩子輕柔無害的哼唱,以及咀嚼吞咽的聲音。
一隻白皙沾血的手從黑暗中伸出來,‘啪’地一聲撐在青石板上。雨水砸落、碎開,衝洗掉鮮血,露出白皙、粉嫩、渾圓的指尖。
“早晨過去,夜晚過去,不喊不哭……進去容易,出來難……黑漆漆的,洞穴中……”
麵容可愛甜美卻滿口鮮血肉沫的少女從黑漆漆的巷子裡爬出來,她揚起笑臉對趙嘉光說道:“哥哥,我肚子餓了。”
趙嘉光驚恐緊縮的瞳孔中隻剩下被啃咬得支離破碎的肢體,以及少女甜美可人、滿口肉沫的笑臉。
“啊——!!”
。。。
楊元一在古鎮巷子裡徘徊,經過許多戶人家的門口。每家每戶門窗緊閉,靜無人聲。他繞了一圈,便打算離開。轉身時聽到門‘吱呀’一聲打開,他回頭,見到門後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整張臉的都隱在陰影處,他說道:“你們是遊客?”
楊元一點頭:“我們在找旅店。”
中年男人說道:“和平鎮沒有旅店,平時也沒有外來遊客。你們找不到地方住的。”
楊元一抬頭看了眼天空,說道:“天色還早,看來我們隻能離開和平鎮——和平鎮不是著名的旅遊勝地嗎?怎麼會沒有遊客?”
中年男人一滯:“那是從和平鎮分出去的下等外姓人,建築格局照搬和平鎮。”聲音有些小,有些陰沉。旋即,他提高音量說道:“要是你們不嫌棄,就到我家來住。”
楊元一凝望片刻,笑道:“那麼,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