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反問:“你同情嗎?”
女孩子:“我——”她語噎半晌後,小聲說道:“要是能夠阻止‘怨靈’殺人,總比不阻止的好。”
吳畏的話顯得有些冷漠:“如果不是我的同伴善良,我絕對不會管你們的死活。因為你們不是我的雇主。”
女孩子被噎得有點難過,想要開口卻被同伴拉住:“你瘋了你?我知道你善良,但是善良要用在正確合適恰當的地方。和平鎮的鎮民有哪個像人的?他們罪有應得,本來就是他們當初見財起意,殺死那對母女才會產生‘怨靈’。現在他們還想害死我們來達到自救的目的,醒醒吧你,我們沒有反擊回去已經很善良了。”
同伴的話引來其他人的讚同,包括董勇豐幾人。趙嘉光冷淡的說道:“或許你沒有親人死在這裡,可能連骨灰都被倒進溝渠裡,你就能善良。我們不能,甚至是想要手刃這群畜生。”
竇啟元依是附和,雖然他們也知道和平鎮不乏有善良的人——比如朱琴,但更多是如同朱冒才這樣的自私的鎮民。十幾年來,為了自己能夠活命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那女孩之後在同伴的勸說下終於明了自己說出多傻的話,於是不再開口。
由始至終,楊元一沒有說話。
吳畏驚訝的說道:“我以為你會安慰那個女孩。”
“啊?”楊元一剛才在走神,反應過來後搖頭說道:“我知道這次的異聞很危險,沒有那麼不自量力擔下保證。”
他跟異聞交手過,被震得整隻手臂都是麻的,因此清楚這隻恐怖異聞的危險。他最多隻能保證不會見死不救。
商議完之後,楊元一趁夜將木偶放回去。而當天早上五點多開始下雨,連綿細雨,聲勢逐漸壯大。家家戶戶緊閉門扉,生怕聽到一丁點歌謠。
兩人護送董勇豐七人到祠堂,囑咐他們躲進正殿。之後離開,從朱琴那裡借來雨衣,於鎮上大街小巷遊蕩。楊元一同吳畏分開,走了一段路後拿出手機來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鐘左右。
掃了眼信號和消息提示欄,全都沒有。
注視半晌後,將手機放回兜裡,繼續向前走。耳朵裡隻聽到雨聲和自己的腳步聲,漸漸的,出現了另外一個聲音,由遠及近——
“翻翻翻花繩,繞上手指打好結。拉住線,勾出形,翻的花樣真逗人。”
“……你翻一個大雞爪,我翻麵條一根根……”
楊元一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一條青石巷。巷子儘頭傳來幾個小孩詭異整齊的歌謠和腳步聲,他們走了出來,如同第一天撞見的那樣,從雨中蹦蹦跳跳的跑出來。
不同的是,這回他們身上的雨衣染滿鮮血,雨水都打不掉的濃黑鮮血。他們見到楊元一立刻停下腳步,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紛紛跑過來問:“哥哥,我們誰的手最巧?”
楊元一靜靜注視著他們,退後兩步,繞過他們朝前麵走。幾個小孩留在後麵,安靜的、齊刷刷扭頭瞪著他,麵無表情,詭異莫名。
走到青石巷的拐彎角,麵前是一棟老房,房門緊閉。屋簷下用鐵鉤吊著一具屍體,屍體已經被開膛破肚,腸子垂到腳下,雙手被切掉。旁邊放著兩個桶,桶裡裝滿血水。
場景如同屠宰場,屍體像是被鐵鉤吊起來等待醃漬的肉。大風刮過來,屍體敲打到門上,‘啪啪啪’的聲響。
過了一會,楊元一聽到腳步聲,有人跑出來開門,看到吊在門口的屍體猛然發出淒厲的尖叫。
七個小孩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後,無聲無息的看著這一幕,用天真童稚的聲音說道:“我跟他玩翻花繩,他輸了。輸了要懲罰,他一直在尖叫,像豬被屠殺時發出的聲音,特彆難聽。於是我割斷他的喉嚨,但是房子裡麵的人,一直都沒有出來開門哦。”
聽起來便一陣毛骨悚然,初冬裡的寒風挾裹著細雨,冰冷得刺痛皮膚。楊元一轉身,俯視幾個小孩,說道:“我跟你們玩。”
小孩拒絕了:“我們有了人選,不要你。”
楊元一皺眉,從背包裡抽出甩棍,慢吞吞的說道:“你是要隨我回去,還是繼續留在這裡?”
中間的小孩突然‘咯咯咯咯’的笑:“你不要欺負我是個小孩啊。”
楊元一眼中一片冰冷:“你不是人。”
‘他’說道:“高級異聞和人類比起來,相差不大。”他歪著頭說道:“我放你離開吧,不知道為什麼,我挺喜歡你,如果變成一堆灰燼就很可惜了。不過其他人就不能離開,包括和平鎮的所有人。他們都得死!”
楊元一挺詫異:“你憎恨和平鎮的人?”異聞基本上沒有感情,哪怕是高級異聞,也很難產生強烈的感情。
‘他’說:“附加的特性而已。”
作為小女孩報複鎮民而產生的異聞,既是恐怖童謠又是因鎮民的恐懼而產生的‘怨靈’,必然也會擁有附加的‘憎恨’、‘報複’的特性。
但除此之外,‘他’仍舊是個異聞,否則不會殘殺無辜者。‘他’一直在玩弄和平鎮的鎮民,反正是一群被圈養起來的牲畜,看他們自以為聰明的找到替代品逃過生天,可是下一次又必須麵對死亡的樣子很可笑。
“一群被圈養起來的牲畜,可笑又可憐,拉到屠宰場,一刀割開喉嚨,滾燙的血噴灑到臉上真好喝。”他們齊刷刷唱起來,又對楊元一說道:“你不要惹我生氣,我陪你玩遊戲。等我殺掉他們,我就來找你。”
楊元一:“你在哪裡?”
‘他’歪著頭笑嘻嘻:“你找得到我嗎?”
楊元一便知他沒有要回答的意思,轉而問道:“你今天就要殺死所有人?”
他們齊刷刷點頭:“但我會放過你。”
楊元一緊盯著‘他’:“為什麼?”
他們齊刷刷說道:“有一隻蠢豬,他偷走了我的身體之一。有一隻蠢豬,他偷走了白色的灰。這隻蠢豬,他已經被剖開胸膛,吊在屋簷上,回到他應該有的位置。”
楊元一心下覺得不妙,首先‘身體’之一應該指異聞本體,白色的灰是骨灰。難道是祠堂出現問題?
思及此,他立刻轉身朝祠堂的方向跑去,路過一處人家聞到混雜在雨水腥味中濃烈的血腥味。他停下腳步,聽到房子裡麵傳來淒厲的哭嚎。透過門縫看到裡麵的屋簷下也吊了具屍體,現下終於明了,那東西真的大開殺戒了。
楊元一立刻跑到祠堂,在祠堂外麵遇到吳畏。吳畏受了傷,腹部一道深刻的傷痕,觀痕跡,應該是被斧頭砍傷。
吳畏擺擺手,不在意的說道:“那隻異聞大開殺戒了,不受之前每年殺十四人的限製。”
楊元一:“我也撞見那隻異聞,好像是因為‘他’身體的一部分被拿走。跟骨灰有關係,我想到木偶。”
吳畏:“我也是。”
兩人便拍門,裡麵是竇啟元的聲音在問:“誰?”
楊元一:“我,楊元一。”
裡頭的聲音歇了,不過一會便有人來開門。竇啟元探出頭來,見是兩人便拉開門:“發生什麼事了?”
楊元一:“祠堂裡的木偶還在嗎?”
竇啟元:“在啊。”
三人走進去,祠堂裡的其他人迎上來,還未說什麼便聽到吳畏說道:“少了一個木偶。”
眾人看過去,果然是少了一個木偶。女孩子驚呼:“怎麼會?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誰拿走木偶?”
楊元一:“你們進來的時候就確定是七個木偶嗎?”
眾人麵麵相覷,低聲詢問對方是否注意到來的時候的木偶個數。然而並沒有人很肯定當時看到的數目為七,因為放著一個個烏漆嘛黑的骨灰壇,本身就讓人覺得害怕,再加上那些木偶裹著人皮,更沒人看去看。
他們進來躲的時候都是儘量靠近門檻,不敢往裡走。以至於竟然沒人發現少了一個木偶。
“現在……怎麼辦?”
楊元一看向吳畏:“你處理過更多案件,依你來說,現在應該怎麼辦?”
吳畏:“如果七個木偶裹著的人皮真的是當初那個小女孩,也就是‘怨靈’的人皮,那麼的確是‘他’身體的部分。骨灰能夠困住異聞,限製‘他’每年殺人的次數。現在身體的部分被偷出去,而原本困住‘他’的骨灰也被拿走一罐,限製失效。”
董勇豐搖頭,插話道:“不對。一個未成年女孩的人皮不足以包裹七個半米高的木偶,除非這些人皮是拚接出來的。”
故事中的女孩死在八十多年前,‘怨靈’異聞在十幾年前出現。封建思想中認為人若死後屍身不全,則魂魄不齊,難以成氣候。因此死去的女孩被剝下人皮作為掣肘,在‘怨靈’異聞產生的那一刻便稱為限製。
隻是——楊元一看向神龕上剩下的六個木偶,真的是這樣嗎?
氣氛愈發凝重之時,一首陌生的童謠穿透雨聲直達在場眾人耳朵:“染血的瑪利亞!男孩可以玩什麼?青蛙、蝸牛,還有小狗的尾巴。”
雨幕中走出一個穿著蓬蓬裙的小女孩,麵容精致可愛、天真無邪。隻是懷裡抱著被剝掉大塊皮的木偶,便顯得驚悚莫名。
她接著唱下去:“女孩可以玩什麼?砂糖、平底鍋等等的好東西。那我呢?我可以玩什麼?”
董勇豐瞳孔陡然睜大:“染血的瑪利亞!”
染血的瑪利亞,一首國外恐怖童謠,同時也是五首童謠中的最後一首。
小女孩微微歪著頭,笑著唱完最後一句:“可以玩很恐怖的遊戲哦!”
楊元一和吳畏擋在眾人前麵,前者低聲詢問:“是本體嗎?”
吳畏:“看上像是。”
楊元一握緊甩棍,嚴陣以待。
小女孩問他:“你不跟我玩嗎?如果你跟我玩的話,我就帶你一起玩,玩死他們。”
楊元一皺眉:“我不喜歡殺人遊戲。”
小女孩收起笑容,麵無表情:“那真是非常遺憾。”她扭頭對其他人說道:“我們來玩遊戲吧,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午夜,先玩捉迷藏的遊戲,誰活下去,誰就能休息一天。”
楊元一瞳孔緊縮,和吳畏幾乎是同時向前衝,接近小女孩的時候右眼皮一跳,反應迅速的側身以甩棍格擋攻擊。定睛一看,發現是個長著一口鋸齒的少女。而旁側吳畏也被突然出現的拿著巨大斧頭的麗茲玻頓擋住去路。
“食人姬?!麗茲玻頓!”董勇豐驚呼。
正是這麼一格擋,便讓小女孩優哉遊哉的從他們麵前離開。與此同時,遠處傳來驚恐的嚎叫聲,此起彼伏。
和平鎮,開始了殺戮的恐怖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