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審問那倆宮女太監的差事, 被禦前的人接手了。
陳全還守在慎刑司,唯恐慎刑司有心懷不軌的人弄死他們。
但他是白擔心了。
封宮足以見得康熙有多重視這件事,所有事都由他的人接管了, 皇後的人也隻能從旁協助。能在禦前混出頭的人, 哪一個不是人精?敢在這時候耍手段, 那是不要命!!
想想曾經的禦前太監梁九功有多風光?要跌落塵埃隻用說錯一句話。
有梁九功的前車之鑒,又有昨日看了不該看的初七, 禦前的人彆提多老實了。
隻想好好完成差事,在皇上麵前露個臉。
劉太監有意提拔自己的小徒弟, 特地讓他帶人去抓那接頭的宮女。
他徒弟王小鬆也是個機靈的。
接頭的宮女已死, 敢在風口浪尖殺人滅口, 就是打康熙的臉。
也彆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死無對證隻看想不想繼續追查,有心要查的話,她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下, 與她走近住或是住一起的人總會察覺到一些信息,就算他們提供不了線索,總該知道她跟誰有過來往吧?
皇上想查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揪出來!!
“把它抬去慎刑司!”王小鬆對著屍體冷笑兩聲。
再轉身走出屋子, 在院子裡巡視一周,最後他指指院子裡的人。
“把院子封了,去禦花園請幾個大內侍衛在此看守。院子裡的人全部帶去慎刑司, 路上把人隔開以免串供。他們的住處和所有物品都不許任何人動, 免得有同夥在其中,想趁亂毀滅證據。”
在宮裡最讓人聞之色變的地方非慎刑司莫屬。
進去的人就沒有完整出來, 運氣好能撿回一條命,運氣差就變成屍體了。
住在同院的太監宮女一個個嚇白了臉,求饒的求饒, 叫屈的叫屈。
“小王公公,我上個月才搬過來,總共也沒跟她說過幾句話。”
“跟她同住一屋的小美平日裡跟她形影不離,小王公公有什麼事可以問小美,她一定知道……”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
“小王公公……”
王小鬆看向那個叫小美的宮女。
小美被人推了出來,一臉恐懼地搖頭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院子裡吵吵嚷嚷的,鬨得王小鬆頭疼,他擺擺手,“都閉嘴!”
吵鬨聲消失了,隻餘幾個抽泣聲,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一群大內侍衛突然出現在內廷,他們這些在禦花園做事的太監宮女全部被轟了回來。
再後來,王小鬆就來抓人了。
王小鬆掃了眾人一眼,“去了慎刑司都老實點,我師傅問什麼你們就交代什麼,隻要你們乖乖配合,我師傅也不會對你們怎麼樣。若敢知情不報,如果你有信心又能做到瞞天過海,那就算你有本事。要是瞞不住,讓我師傅從彆人嘴裡聽說了,一旦上報皇上,那就是全家掉腦袋的重罪了!!”
院子裡一群人噤若寒蟬。
該威脅的威脅了一通,他們還是被押去了慎刑司。
王小鬆則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他忍不住暗罵,也不知道幕後凶手究竟在折騰些什麼,又是謀害皇子,又是在皇上眼皮底下殺人滅口,哪一件都夠殺頭百次了。是活膩了,擔心不能激怒皇上嗎?!
嘖……也不知是哪個想死的。
王小鬆不敢耽擱,匆匆來到乾清宮請求麵聖,康熙立刻召見了他。
他跪伏在康熙腳下,“奴才拜見皇上!”
康熙放下抄朱筆和奏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
王小鬆一五一十地審問情況上報。
“回皇上,那太監是個嘴硬的,動了三次刑還死咬著不鬆口。一取出他嘴裡的布團,他就想咬舌自儘。最後師傅沒辦法,隻能讓人拔光了他的牙齒,防止他咬舌頭。”
“另一個呢?”
“那宮女動了兩回刑,交代出跟她接頭的宮女。”說到這裡,王小鬆的頭壓得更低了。
“接頭的女是禦花園管草木的粗使宮女,奴才帶著人前去抓她,她已經被人滅口了,屍體還沒涼。奴才讓人把屍體抬回了慎刑司,另外……跟她相近的人都帶回去審問了。”
“在宮裡滅口?”康熙冷嗤一聲。
他轉動著玉扳指,神色冷漠地吐出一句:“下次就敢弑君了!”
王小鬆聞言,更是頭也不敢抬。
康熙不耐煩地趕人,“你下去吧,讓你師傅好好審問。”
王小鬆鬆了口氣,“奴才告退!”
謀害六阿哥在先,殺人滅口在後,每一件都夠康熙殺他全家了。
竟有人把兩個事做全了,這是明晃晃地挑釁!!
康熙一怒,原本各宮隻是不許人出入,這次變成搜宮了。
除了皇後的鐘粹宮與太皇太後的慈寧宮,還有太後的寧壽宮,其他人包括兩宮貴妃都逃不過搜宮的命運,經曆了早上封宮,再也無人敢撞上康熙的槍..口,都老實了下來。
就連鈕鈷祿貴妃也不敢鬨騰。
先封內廷再封各宮,康熙強勢到連個理由都不給,各宮妃嬪就嚇得不敢吭聲了。
好在各宮的食材天剛亮就送到了,也不缺什麼。
這會兒康熙派人搜宮,各宮妃嬪和宮女太監不分..身份被召集到一處,動手搜宮的是大內侍衛,也有康熙和皇後派去的嬤嬤去檢查妃嬪的私物,一為了她們的名聲著想,二是怕偷藏東西大內侍衛不敢動她們的私物。
怕歸怕,好奇心卻在瘋長。
昨天還好好的,早上皇後娘娘免了各宮請安,沒多久突然就封了,到現在連個解釋都沒有。
沒人往胤祜身上聯想,畢竟他前天就搬去了慈寧宮。
他若有事,皇後不會憋到今天。
……
宮裡人心惶惶,宮外還一無所知。
宮女都是出自包衣家族,要找人實在太容易了。
被滅口的宮女不但父母被抓了,就連兄嫂與侄子都沒有放過。
一家人被帶到慎刑司動了刑。
謀害皇子是重罪,人死了要被鞭屍,還會禍及家人。慎刑司最不缺折磨人的手段,那兩個知道線索的宮女太監要留活口,這一家人卻是康熙發了話要處置的,就沒那麼好運了。
一輪極刑下來,被用刑的一家人已經不成人型了。
觀刑的太監宮女嚇得瑟瑟發抖大小便失禁。
劉太監將眾人的醜態儘收於眸底,最後站定到鐘粹宮抓出來的宮女麵前。
“再不交代,你的父母家人也是這個下場!”
“嗚……我什麼也不知道……”
那個宮女崩潰大哭,早上被陳全送到慎刑司,沒有人跟她說過她犯了什麼事,隻是一昧地讓她交代清楚,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怎麼交代?能交代什麼?
交代出禦花園的宮女,也是因為陳全問起誰造辦處。
跟她一起進來的小太監倒是清楚,可他一心尋死,什麼也不肯說。
她之前被折磨久了,也一心求死。
現在……她不敢死!!
她怕自己死後家人也被折磨死。
劉太監冷眼睨著她,像看一個死人,“進鐘粹宮走了誰的門路?”
鐘粹宮可不是想進就能進的,哪怕是送到鐘粹宮讓人挑,也需要花大筆銀子打點或是有人脈才行。
幫她的人才是關鍵。
那宮女毫不猶豫地報出一個名字:“翊坤宮的春芳姑姑。”
劉太監給了她個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幾個月前宜妃娘娘還沒有落魄,我當時在浣衣局當差,給一個貴人送洗好後的衣裳,在路上撞見春芳姑姑摔倒還扭了腳,我扶她起來把她送到翊坤宮。她當時很感激我,說過段時間把我調去翊坤宮。結果不到半個月,宜妃娘娘就倒了……調去翊坤宮之事也不了了之。”
“再後來,春芳姑姑去浣衣局找我,說要報答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浣衣局是宮裡苦的地方之一,一年四季都泡在冷水裡,冬天雙手凍得跟胡蘿卜似的,除了一些管事姑姑,就沒有誰不想調離。
她太想要這個機會了。
劉太監驚訝道:“是梁九功?”
宮女點頭:“春芳姑姑幫我走了梁公公的門路,送我去了鐘粹宮。她說她主子得罪了皇後娘娘,讓我彆聲張自己跟她的關係,否則進了鐘粹宮也呆不下去。”
劉太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其實也不奇怪。
梁九功早就對郭絡羅氏身邊的春芳姑姑動了心思,這幾年郭絡羅氏盛寵不衰,得康熙喜愛隻是原因之一,也少不了梁九功在背後推波助瀾,總會找機會在康熙麵前提起她。
為了護春芳姑姑的主子,他欺上瞞下惹惱了康熙,最後自己被貶了下去。
他落魄之後,春芳姑姑也沒有跟他斷了聯係,倆人雖未結為對食,卻對他頗為關心,時不時給他送點自己的針線活,再送點小酒和小點心,他也心甘情願守在她身邊。
梁九功被康熙嫌棄,調離禦前後,他還有一些手段。
憑著自己以前積攢的人脈,另尋了個好差事,專門負責給各宮送新人。
春芳姑姑找他幫忙送恩人去鐘粹宮,他不可能拒絕。
劉太監不禁搖頭,“梁九功啊梁九功,他就是毀在女色上!”
為了春芳姑姑斷送了自己的前程,現在又為了她攪和到謀害六阿哥的事情裡,這次是送命啊!!
謀害六阿哥一事,也不知他知不知情。
若知情,那是他咎由自取。
若不知……他真的被害慘了!!
劉太監借機教育了幾句自家徒弟,“瞧見沒?宮裡的女人不能信。你風光時她扒著你,是想得好處。你落魄後她還扒著你,就是自己找死還要拉你當墊背。”
王小鬆渾身一哆嗦,趕忙搖頭,“師傅放心,我肯定不會。”
想想梁九功的下場,劉太監一陣唏噓。
“咱們這些無根之人啊,再風光也是主子給的臉麵,無時無刻都得記住要好好伺候主子。彆人的話聽聽也就算了,都是懷著目的接近你的,哪有什麼真心?”
王小鬆點頭稱是。
以前的梁九功多風光?
可謂禦前第一人,劉太監和魏珠都要退一射之地。
王小鬆以前還羨慕過梁九功混得好,現在羨慕不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