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等了許久,先進宮那批人快撐不住了,康熙才姍姍來遲。
在場之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皇上萬歲萬萬歲!”
康熙冷眼看著他們,也不喊他們起來,包括在場的宗室,他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看得他們毛骨悚然。
他才指著他們怒罵道:“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朕好意開國庫借銀子給你們,你們是這麼回報朕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何況你們拿的是國庫的銀子,是大清的國本!讓你們歸還,有何不對?你們這群白眼狼,欠銀不還,膽敢當街刺殺朕兩個兒子,還真是升米成恩,鬥米成仇。朕幫扶你們,還幫出一群殺人殺子仇人了?!”
在查出真凶前,在場所有人都有嫌疑。
刺殺他兩個兒子,也確實激怒了康熙。
“這些年,朕對你們太仁慈了!讓你們還債,你們就刺殺朕兩個兒子,改天是不是要弑君了?!”
康熙一聲怒吼,地上的人大呼。
“微臣/奴才不敢!!”
“朕看你們敢得很!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朕原想寬限你們一段時日,如今看來你們用不著了!”
康熙早上還壓下四阿哥的折子,怕他遭人記恨。
如今還沒做,就已經遭人刺殺了。
又何必壓下呢?!
“還不起欠銀的人停發俸祿,俸祿拿去抵扣欠銀。若有爵位,在還清欠銀前子孫後代不允許襲爵。若已襲爵,父債子償,子孫也停發俸祿,全部拿去抵債!”
“家中妻妾超過三人,官降一等!”
“有爵位的,爵位再降一等!”
有官職又有爵位的人就慘了,兩頭都要降一等。
在場之人,妻妾不超過三人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幾乎全軍覆沒。
聽了這話,他們眼前一黑,正想說著什麼。
就見康熙目光沉沉地望了過來,冷嘲道:“拿國庫的銀子揮霍享樂?讓你們得意了那麼些年,有誰不服,索性脫下這身官服,不領大清的俸祿!!”
康熙動了真格,誰敢冒死進諫?
就連舌燦蓮花的禦史也不敢吭聲了。
拿國庫的銀子享樂絕非好名聲,一旦背上這個惡名,將是一輩子洗刷不掉的汙點,死後也會遺臭萬年!
這種時候,隻能閉嘴了。
讓他們褪下一身官服就更不可能了,這個節骨眼上退下去,以前的政敵能弄死他們一家老小。
康熙將眾人的反應儘收於眼底,冷笑了兩聲,才拂袖離去。
在場的宗親又罵了起來。
“等刑部把人揪出來,鐵定會腦袋落地。不管是誰乾的,彆以為死了就能一了了之,讓你的家眷小心點!”
“本王知道那個人就在你們當中。你最好回去就毒死一家老小,否則,本王會替你照顧好家眷!”
“走著瞧!”
一聲聲威脅落地,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同情的。
自己都想踩死那個害人害己的狗東西,還同情個鬼!!
一群人罵罵咧咧地出了宮。
真是悔不當初,早該跟第一批歸還欠銀的人一起還了,哪怕還一半也好,現在官降一等,後悔也來不及了。
……
四阿哥人在承乾宮,卻一直關注著乾清宮的動態,一聽說大批官員進宮請罪,求著要歸還國庫的銀子,他就想笑。
有些人啊,像頭驢一樣,非得拿鞭子抽他,他才肯乾活。
包括皇阿瑪,都要逼一逼才行。
不把人逼急了,都不會上心!
早上皇阿瑪壓下他的折子,這一天還沒過完,涉及到他和六弟的性命,皇阿瑪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終於拿出了他的第三條建議,那些人不也接受得挺好的嗎?
走到這一步,由不得他們不聽。
皇阿瑪再憤怒,他也不後悔跟六弟聯手欺騙皇阿瑪!
臨近天黑,太子和刑部尚書翁叔元一起到乾清宮麵聖。
康熙之前還在想太子一整天沒露麵,不符他一貫的作風,直到他跟翁叔元一起求見,才知道他去了刑部。
倆人行禮,康熙叫了起。
“幕後之人查到了?”
翁尚書道:“回皇上,兩個刺客身上有東瀛武士的紋身,看跡象,是很多年前紋的,不可能是偽造的。”
原以為不是欠銀官員,就是反清複明的亂..黨所為。
突然冒出個東瀛武士?
康熙神色一滯,“不會有假?”
翁尚書道:“為防止出錯,微臣找來五個見過東瀛武士紋身的人鑒定過。兩個刺客絕對是東瀛武士。”
太子等他說完,這才開口。
“皇阿瑪,兒臣親自看過兩具屍體,個頭矮小,沒留辮子,且麵目猙獰,哪怕是具死屍也透著一股猥瑣之相,兒臣見之便想將他們挫骨揚灰。那兩個刺客絕非大清臣民!”
翁尚書呼吸聲一滯。
他一臉木然地轉頭瞥了太子一眼。
已經是兩具死屍了,還看著很猥瑣?太子是有多恨他們?
不過想來也是,六貝勒和太子一母同胞,刺殺他弟弟的人當然可恨!
太子抹黑東瀛刺客,康熙看來再正常不過,他這個兒子,遇到弟弟的事就成了瘋狗,不咬東瀛才見了鬼。
“你想怎麼辦?”
“兒臣以為,該戰!”
翁尚書後退一步,縮小存在感,將空間留給他們父子。
康熙盯著他看了許久,是他熟悉的瘋狗兒子,不動他弟弟,他永遠是溫和有禮,動到他弟弟頭上就發瘋咬人。
一開口就要打仗了!
也能理解,太子野心在外,有顆統一天下的心。
隻是準備不足,還沒有開始行動。
這時候東瀛撞了上來,也確實可恨,在京城最混亂的時候渾水摸魚,也是狼子野心,確實該死!
過了許久,康熙道:“明日早朝你當著百官的麵說!”
……
從乾清宮離開,太子去了鐘粹宮。
逮著自家弟弟就是一頓rua,rua完還誇了兩句:“我弟弟真是個絕世小可愛,長大了就是大可愛了!”
胤祜拂開他的手,“我是大孩子了,彆說我可愛。”
太子笑稱:“在哥哥麵前,你永遠是個小可愛!”
原本計劃是弟弟一個人鬨事,像汙蔑棒國使臣那次,也許會被康熙拆穿,沒想到他把老四喊上了,現在一箭三雕,欠銀官員收拾了,東瀛要打,康熙的心也拉過來了。
康熙當時沒反對,就是默許了他要打東瀛。
究其原因,是他兩個兒子差點遇害,康熙也恨東瀛。
胤祜湊到太子身側,“親哥,皇阿瑪同意跟東瀛開戰了?”
太子低低地應了一聲:“明日早朝再商量。”
“我能去旁聽嗎?”胤祜弱弱地問。
“你早上起得來嗎?”太子稀罕地打量了他一眼,小可愛弟弟還想去金鑾殿旁聽?早朝是能旁聽的嗎?
胤祜趕緊搖頭,認慫了。
“我起不來,也不想聽了,反正東瀛是必須要打的!”
回頭再找親哥打聽就是了,沒必要自己帶著耳朵去蹭早朝。
第二天的早朝,翁尚書公布了刺殺六貝勒與四阿哥的凶手是東瀛武士,原本肅靜的朝堂,瞬間一片喧嘩聲。
他們昨天一直在等消息。
鬨了半天,原來是東瀛在搞事?
東瀛那幫龜孫子,真是害慘他們了,東瀛龜孫不得好死!!
太子又一次在心裡感歎,親弟弟和四弟都是小可愛。
若放在平時,他主動請戰肯定會遭到不小的阻力。
不用想也知道會有一幫酸儒跳出來,扯什麼泱泱大國,禮儀之邦,不能為了一點小事就大動乾戈之類的,朝堂上的文臣武將必會吵成一片,一時間就難以決策,再吵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這些人比他還著急!!
這不,都開始跳腳了。
眼看著火候差不多了,太子終於站出來了。
“皇阿瑪,兒臣以為東瀛圖謀不小,在京城最混亂、民心又不穩的時候,東瀛細作在渾水摸魚,當街刺殺皇子,還試圖嫁禍給各位大人。他們是在挑釁皇阿瑪的威嚴,也是在挑釁大清!”
朝堂上立刻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看向太子。
太子又道:“這一仗必須要打!兒臣在此請戰,願率領大清的將士們征伐東瀛,捍衛我大清的尊嚴!”
諸多官員麵麵相覷。
大多數都在觀望,不說支持的話,也不想反對。
也有少部分人持反對意見。
第一個跳出來的人是戶部尚書馬齊,“太子殿下,國庫緊張,恐怕支撐不起一場海戰……”
馬齊的話還沒說遠,裕親王像聽了個極好笑的笑話。
先是一陣大笑蓋過了馬齊的聲音,等馬齊收聲後,他嘲諷道:“以前國庫借出大筆銀子,怎麼不見你跟他們說國庫緊張,不能再借了?如今欠銀陸續收回,你倒是跳出來了?”
在國庫借過銀子的官員都不吱聲了。
看看裕親王,又瞄一眼龍椅上的康熙。
另幾個想反對的人馬上就慫了,一個個縮了回去,瞧著裕親王半點麵子也不給馬齊,唯恐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馬齊像吃了隻蒼蠅一樣,馬上就閉嘴了。
已經挑起了話頭,裕親王豈能輕易收手?
裕親王不但追著他不放,還火力全開:“往外借的時候,國庫有的是銀子,隨便他們借。富察大人是個好人!”
一聲接一聲的嘲諷。
“如今要打仗了,就沒得銀子了是嗎?”
“你倒是會做人,自從你當上戶部尚書,這一年來外借的銀子,能趕上之前五年的。拿國庫的銀子給你做人情,你可真會充大尾巴狼!誰不稱富察大人會做人?”
“你的好名聲與好人緣,不過是國庫的銀子堆砌的!”
“嗬,把國庫當成你富察家的私庫了?誰給你的臉?!”
裕親王火力太猛,用不著太子開口,已經把馬齊懟得啞口無言,偏偏他說的還是實情,沒有冤枉馬齊半句。
以往馬齊有個好人緣,在朝堂上不說一呼百應,但從來不缺同黨,自從他當上戶部尚書,人緣就更好。
但此時此刻,誰敢幫他說話?
裕親王懟馬齊的這番話,也說進了康熙心坎裡。
隻句了一句:“國庫還有多少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