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宮門,兄弟二人就被禦前太監堵了,先去了乾清宮。
康熙先打量了一下胤祜,見他人還好好的,隻是騎馬趕路被寒風吹紅了臉,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他指指另一邊的炭盆,“去那邊暖呼一下。”
胤祜乖乖地過去了。
魏珠很有眼色地搬來張太師椅,又挪了小桌子過來,讓小宮女上了碗熱茶和兩碟小點心,照顧得很周到。
另一邊太子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
二福晉是太子的人,她有什麼問題,康熙肯定會問責太子。
何況還牽扯到孩子。
隻看宮裡的阿哥格格們,他可以冷落也可以責罰他們,其他人連同他們的生母都沒有資格動他的孩子。
十年前敬嬪和端嬪怕烏雅氏生個格格遠嫁蒙古,倆人不肯爭烏雅氏肚子裡的孩子,還因此坐了十年冷板凳。
二福晉拿肚子裡的孩子做筏子,已經踩到了康熙的底線。
真的惹惱了康熙。
他神情漠然,揪著太子就是一頓責罵:“連個後院都管不好!她剛進宮時還好好的,不過一年半,就是被你捧得不著四六了。容不下小叔子,還拿肚子裡的孩子脅迫皇後!”
太子垂著腦袋,沒吭聲。
罵得對,是他沒把握好尺度,將瓜爾佳氏捧得太高了。
雖然他沒有壞心思,但二福晉確實是被捧殺了,事事順遂,沒有任何憂愁,一旦出事,她扛不起任何事。
太子也在反省。
康熙又道:“有些話,朕隻跟你說一遍。”
太子道:“兒臣聽著!”
“太子妃的位置她就彆想了。朕再給她一次機會,你若能把她掰回來,那是你們夫妻倆的事,朕不再過問。若掰不回來,朕會留下不得立她為後的遺詔!你看著辦!”
他還活著,她就容不下小叔子。
待他駕崩後,能放心讓他的兒女在她手下討生活?
嫁到皇家就是皇家的人,還為了個奴才拿皇孫的安危說事,康熙絕不允許這樣的人成為一國之母!
胤祜坐在炭盆邊上,一身已經回暖了。
他啃著小點心聽完全程,表情一點點冷了下去,原來二嫂不是簡單的動了胎氣,以後不能去毓慶宮了。
挺沒意思的!!
太子回頭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卻見弟弟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他才轉過頭回道:“皇阿瑪放心,兒臣心裡有數!”
康熙也不多管了,隻道了一句:“一國之母的人選,必須要心胸開闊,絕不能容不下你的兄弟姐妹!”
太子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兒臣先帶小六去趟鐘粹宮,皇額娘肯定在擔心小六。”
“去吧!”康熙也不留他們。
胤祜放下點心跟太子走了。
剛跨出乾清宮的大門,太子伸手摟住弟弟的肩膀,低聲在胤祜耳邊說:“等你二嫂這胎生下來,若是兩個兒子就過繼給你。若是兩個女兒或龍鳳胎,就送到鐘粹宮撫養。”
拿孩子來脅迫人的事,有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現在孩子還沒出生,等以後出生了麻煩事更多。
兩個孩子養在她身邊還是她的底氣,看在孩子的麵子上,她就算做了什麼也得讓她三分,要顧全孩子的麵子。
不如將孩子抱走,讓她認識一下現實的殘酷。
胤祜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如果把孩子過繼給我,他們以後隻能喊你二伯,你親生的兩個崽,你舍得?”
太子道:“那就當二伯!”
胤祜盯著他看了又看,最後還是勸道:“你冷靜一下,誰都知道你為了給嫡子騰位置,毓慶宮裡一直沒有孩子。有了嫡子卻過繼給我。你不正常,你該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能白撿兩個胖兒子,是他占了大便宜。
但是嘛……他怕親哥後悔。
還有二嫂那裡,她能願意嗎?
太子攬著他往鐘粹宮走,還揪住他耳朵捏了捏。
“我都不糾結,還替我糾結上了?他們隻是喊我二伯,又不是不能見麵,等他們長大了還能給他們鋪路。”
“那行,你彆後悔就行了!”
“放心吧,哥哥不會後悔。”
“我帶他們去莊子上玩泥巴,你也不打我?”胤祜狐疑道。
“現在就打!”太子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頓了下又說:“過繼給你,就是你的孩子了,玩泥巴就玩泥巴!”
莊子上玩泥巴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玩個泥巴算什麼?
太子真的不介意胤祜帶著兩個娃去玩泥巴!
當然了,玩泥巴的前提是二福晉生下兩個兒子,若是兩個女兒或是龍鳳胎,肯定不能跟他出宮玩泥巴。
倆人邊走邊說,眼看著鐘粹宮近在眼前。
胤祜一把甩開他的手,奔向鐘粹宮的宮門,頭也不回說:“養壞了是基因不好,肯定不是我不好!”
……
回到鐘粹宮,胤祜又喝上了熱乎珍珠奶茶。
皇後坐在他身側,仔細交代:“天黑後不要出宮了,外麵危險。萬一遇到壞人,或是掉進水坑裡,我們就找不到你了。有什麼事就來鐘粹宮跟我說,跟你哥哥說也行。”
胤祜來的路上已經自我反省過了。
這會兒認錯也快,“以後不會讓你們擔心了。”
皇後道:“沒有說你做錯的意思,隻是怕你遇到危險。”
胤祜點點頭,外麵又黑又冷,是很危險。
一碗珍珠奶茶見底,之前又在乾清宮吃了些點心,胤祜的肚子已經飽了,他條鹹魚一樣癱坐在椅子裡,
太子坐在對麵。
皇後又說:“這次是我和你哥哥疏忽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這次他們以為他不會在意,所以是訓斥了一頓,又罰了瓜爾佳福晉抄佛經。胤祜離宮出走後,皇後也很後悔。
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把瓜爾佳福晉叫進宮裡來罵了。
胤祜不太想說這件事了。
牽連到兩個小娃娃,他心裡也後悔,總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了,不過幾句話的事,還鬨得離家出走。
“過去了,都彆提了。”
“那就不提了。”皇後看了看時間,“你今晚想吃什麼?”
“我有點飽。”胤祜摸摸肚子。
肚子不餓,還是在鐘粹宮裡吃了一頓飯。
……
太子沒留下蹭飯,先回毓慶宮了。
他直奔正院,二福晉昨夜沒睡好,現在在補覺,屋子裡有股未散去的藥味,太子看了眼放下的百子千孫帳,也不吭聲,隻是打了個手勢將人趕了出來,自己坐在炭盆邊上嗑瓜子。
等二福晉醒來,天色已經暗了。
她喚道:“春柳,什麼時辰了?”
無人回答,也沒聽到腳步聲,屋裡隻有太子嗑瓜子的聲音。
二福晉坐了起來,她掀開帳子,看到的是太子的背影。
太子聽到後麵的動靜,既不吭聲,也不回頭,讓二福晉心生不安,她忐忑地喊了一聲:“太子爺回來了!”
他繼續嗑瓜子,還是不理她。
再次被無視,二福晉咬了咬唇角,神色中多了些許懊惱。
過了兩分鐘,她再次開口。
“太子爺也覺得妾身做錯了?”
“你覺得自己沒錯?”太子頭也不回,聲音中多了一絲冷意,他嗤笑道:“是孤和皇額娘對你太好了。”
“太子爺和皇額娘對妾身是很好。”
“知道好,還這麼回報我們?”
“妾身……”二福晉低頭摸了摸肚子。
二福晉知道拿孩子做筏子是她做得不對,但皇後在她額娘屋裡安插釘子難道就對了?自己貼身伺候的人是彆人的釘子,一舉一動都暴露在彆人眼下,光是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是,她額娘說了不該說的話。
皇後也沒給她額娘麵子,一開始就派了嬤嬤出宮申斥。
事後還要把人喊進宮來糟踐。在那間冷得跟雪窟窿一樣的屋子裡,呆個半天,回去就該病倒了。
二福晉眼中含著淚光,也不想夫妻間生了嫌隙。
“妾身感動於皇額娘的好,但也想知道我額娘在自己屋裡隨口說的幾句話為何會傳到宮裡?”
所謂的好,不過是假象罷了。
毓慶宮裡有皇後的人,她不過問。
但憑什麼把手伸進她額娘屋裡?
“你以為是皇額娘給你額娘屋裡安插釘子?”太子怒極反笑,之前還以為她有救,原來是他想多了。
他起身抖了抖衣擺上瓜子皮,踱步過來。
往床沿上一笑,攥住二福晉的下巴,二人四目相對。
“瓜爾佳氏,你可真有良心!若不是你嫁給孤,皇額娘會看你額娘一眼?還在你額娘屋裡安插釘子?”
說完,他就鬆了手。
二福晉心口一顫,睜大眼睛望著他。
一直以來,他都是喊她福晉,還是頭一次喊她瓜爾佳氏。
她心裡有種莫名的恐慌,總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
“太子爺,妾身……”
“你不必開口!”太子不想聽她多說,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皇阿瑪挑了你當孤的正室,你所謂的釘子,是皇阿瑪打探情況的人。否則你憑什麼脫穎而出成為孤的正室?”
不僅二福晉娘家有,另幾個候選人家裡也有他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