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2 / 2)

白晝如焚 蔡某人 25218 字 3個月前

簡嘉哭的抽噎,隻顧自己:“我怕媽媽知道了,會失望。”她一臉潦草,“你不知道,我爸爸他這個人,一直做錯事,他……媽媽隻有我,媽媽如果知道我變成了壞孩子,她會非常非常失望,她會覺得女兒跟丈夫一樣,我承認,我記得昨天的事,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了,我真的不知道,就知道發生了,我不是三歲小孩子,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在做什麼可我做錯了……”

她語無倫次忽然爆出一聲痛哭,“媽媽還生著病,我在做什麼……”

話很長,陳清焰沉默聽著,聽她哭的慘烈,握了下她的手,稍用力:

“我再說一遍,我會負責。”

他低聲問:“你爸爸去世了?”

簡嘉茫然抬臉,止住哭,很快意識到陳清焰誤會了什麼,她咬了下唇,強壓住心跳選擇說真話:

“沒有,他在監獄。”

剩下的,隻有她知道,舉報南城副市長簡慎行的匿名信,是她寫的。

事無巨細。

交給紀委。

選擇在巡視組來的時候扔炸.彈。

多荒謬,她爸爸叫簡慎行,爺爺取名字時有寓意,最終,活成反諷。

所以,今日所有種種,是因果關係而已。

她說完,輪到陳清焰愣了一下,沒多問,財大的女學生有個坐牢的父親,溫柔的母親,看上去慈祥友善的外祖母,她家庭關係,簡單又複雜。

那天,她撞玻璃門,沈秋秋似乎想說什麼,被打斷,陳清焰想起這個細節。

但這似乎不重要,因為眼下,對於陳清焰來說,就是周滌非既然結婚了,那麼,他也要。

回到103,簡嘉恍惚下車,走幾步,發覺下麵不舒服,羞愧到無以複加,陳清焰看在眼中心裡有些異樣,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問:

“是第一次?”

他其實清楚。

雨夜的探索,過分深入。

簡嘉安靜地又垂下腦袋,但明明,昨晚上有那麼一陣舒服地要死了,情、欲,粗糲細膩。

有東西在滾燙的血肉裡碎裂,噴出冷火。

她還是沒清醒。

強烈的感官刺激,是超出大腦承受極限的。再回想,隻剩戰栗和自戕式的恥辱。

兩人分手時,陳清焰沒說什麼,拿出卡,塞給她,簡嘉條件反射地給丟到地上,小臉發紅,像刺蝟:

“是為昨天夜裡付錢嗎?”

陳清焰好笑瞥她一眼:“你情我願,我用不著為昨天夜裡付錢,”看她要變臉,先把卡撿起來,“我是讓你把其他男人的賬給還了。”

說完,用力塞給她,轉身走掉。

她一顆心,突然裂裂的。

走在路上,有一種全世界都知道她昨晚做什麼了的心情,誰無意看她一眼,簡嘉心裡就咯噔一下,昨夜,陳醫生在她身上無法無天。

等她現身,周瓊借機把人給拽出來,在衛生間,稀裡嘩啦洗手:“姥姥怎麼樣?我跟阿姨說你演出太晚回公寓了。”

簡嘉燙著臉,還在恍惚,無以言狀的情緒反倒越來越洶湧。

夾帶著巨大的傷感。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十三歲月經初潮,淡淡的血腥味兒氤氳在她的書房裡,她哭了,給媽媽寫起遺書。

知道真相後,心裡失落,覺得人生失去什麼,不是得到。

“怎麼了?”周瓊衝她臉上彈水,涼絲絲。

“我,”簡嘉覺得他還在身體裡麵一樣,痙攣了下,“我跟陳醫生那個了……”

“接吻?”周瓊對她的想象力沒達到“那個”的程度。

簡嘉點頭,再搖頭。

周瓊兩手張了片刻,猶如吃蒼蠅,忍住劈頭蓋臉破口大罵的衝動,咬牙切齒,“戴套了嗎?”

簡嘉呼吸急促地點頭。

地上丟了四個套子。

和撕開的包裝。

兩人無言相對。

“你是傻逼啊!”周瓊突然罵她,惡狠狠的。

罵了會,看簡嘉眼睛亮晶晶的,兩腮,卻出奇得紅,她站不穩,周瓊把她領回來,拿出體溫計,十分鐘後,事實浮現--簡嘉發燒了。

陳清焰把她初夜做到發燒。

這讓周瓊憤怒。

簡嘉散架地在陳清焰的私人公寓裡昏昏沉沉睡了兩天。

在醫院隔壁。

周瓊照顧她,而醫院裡,陳清焰請了護工。

公寓裡,小陶一周來打掃兩次衛生,小保姆進門後,發現了兩女一男,床上一個,廚房裡一個,客廳裡,才坐著累了習慣揉眉心的陳清焰。

“忘記跟你說了,今天不用來。”陳清焰擺開茶幾上的醫學刊物,翻了翻,找出《Journal of Orthopaedic & Sports Physical Therapy》,等她亂竄完。

“呀,少爺你……”小陶第一次在公寓裡見到女人,一見就是倆,她被驚喜和驚嚇包圍。

周瓊是被這句“少爺”炸出來的。

她望著陳清焰那張英俊微顯冷漠的臉,譏諷問:“陳醫生,呦,您什麼身份呐?”小陶喜滋滋的:“少爺是……”

陳清焰看她一眼,指著門:“回家。”

小陶那張圓臉立刻蔫蔫的,背起包,把做好帶來的菜品,一擱,溜之大吉。

卻心花怒放地打車回了家屬院。

臥室裡,簡嘉仿佛睡了很久,又仿佛上一刻還是醒著的,她在陳清焰同樣性冷淡風味的被窩裡坐起來,喉嚨底,那團火不在了。

公寓裝修得極簡,克製,冷感,堅硬,背後隱藏著主人更深的欲望。

原木色桌椅,白床,黑色咖啡壺,黑色可以包容一切,白色亦如是,冷淡脫俗到讓常人住不下去,簡嘉在沒有任何感情工業化冰冷般的房間裡醒來,以為在太平間。

但陳清焰的床鋪有好聞的味道。

起來,穿上衣服,她拉開半敞的衣櫃,分門彆類,整整齊齊。

他愛乾淨,從來沒有邋裡邋遢的糟糕時刻。

周瓊把從來沒用過的廚房弄得很人間,做好飯,給簡嘉再量體溫,恢複如常。

沒等開吃,周瓊接到一個電話,交待簡嘉幾句,要走,簡嘉忙攔住她,私語了個要求,聽得周瓊又想罵人,念她病中,不發作。

但心裡已經認定她的確病得不輕。

房間裡靜下來。

陳清焰觀察了簡嘉的神色,問她:“好些了嗎?”簡嘉一麵對他,人就在瀠洄的恥感大海裡蕩啊蕩的,沒有桅杆,沒有帆,她氤紅著臉,隻點頭。

兩人死氣沉沉地把飯吃完,陳清焰不讓她動,第一次用了當擺設的洗碗機。

等陳清焰再從醫院回來,人不在,窗台底下多了兩盆長勢喜人的琴葉榕,金屬花盆,冷線條,但不妨礙植物安靜有力量地獨自生長。

茶幾上,輕盈的玻璃杯裡,插了幾枝尤加利葉。

跟公寓整體風格非常般配,多了活氣。

陳清焰覺得姑娘的審美和他在一個水平線上,他笑笑。

然而卡也放在茶幾上。

所以,從這天開始,他準備好要跟她正經戀愛。

然後,儘快結婚。

這個決定,倉促中有著說不出的惝恍。

周滌非穿婚紗的樣子,砥礪著他的心。

醫院裡,簡嘉避開媽媽,在病房儘頭的樓梯那小聲地講電話,許遠在問她為什麼不再來“齷齪之徒”,她斟酌著回答:

“我最近準備CPA的考試,那個錢,”想把話題納入她的軌道,“我分期還你,這個月先還一千行嗎?”

“我不急。”

可她很急。

“去看看阿姨可以嗎?”許遠也在斟酌。

簡嘉一下拒絕:“不,”覺得自己自己口氣生硬了,緩一下,“我媽媽這幾天情況剛穩定,需要絕對臥床。”

言外之意,不想人打攪。

那頭沉默。

簡嘉懷疑對方把電話掛了。

“程程,你躲著我,我在想,即使我們不能夠成為男女朋友,當好朋友也是可以的。”

他說這話,似乎也沒多少失望。

簡嘉腦子裡轟然作響,她總是能有意無意想到陳清焰,好像,當下,兩人儼然已是不規則戀人,握了握手機,她聲音更小:“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說完,快速掛掉電話,她靠在扶梯上在思考到底今晚要不要去“齷齪之徒”。

至於,為什麼會猶豫,簡嘉不願去想陳清焰,她以為,應該是矜持,電話往來,牽手,接吻,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在新婚夜完成第一次,這是她粗糙的幻想。

但事實是,發生在她身上,從接吻,到做、愛,陳清焰在極短的時間裡帶著她完成。

這顯然不環保,速食。

把她變成輕浮的姑娘。

等他來找自己,僅僅以目相對,簡嘉便覺得兩人完成了交、合,她又嚇壞,生疏地找話在摸到包裡的糖果時:

“陳醫生,您吃糖嗎?”

在他簡短回答“不吃”後,尷尬的,簡嘉沒繼續掏,陳清焰望著前方,專注路況,“你想吃隨意。”

一共八顆,她默默剝開一顆檸檬糖,需要冷靜,到嘴裡,臉一下酸到扭曲。

一車廂的檸檬味兒。

這個時候,要等紅燈,很長,陳清焰轉過臉,看看她:“什麼糖?”

簡嘉不知怎麼想的,拿紙巾托著,取出來,意思讓他看清楚:“檸檬味兒的鬆仁糖。”

陳清焰麵色淡淡地給捏過去,朝嘴中一送,皺了下眉,英俊極了,對一臉懵然的簡嘉說:

“味道很衝。”

她下意識靦腆著:“那是我吃過的……”

他在做什麼?

不嫌臟嗎?

陳清焰笑,他覺得沒差彆,兩個人,那天晚上不知交換了多少口液,體.液,她大概不知道她噴到他身上,床單濕透,而一顆糖果,微乎其微。

沒幾下,在紅燈還剩十秒時,他忽然轉頭,貼近,勾住下巴,把糖果還到她嘴裡,低聲命令:“含著。”

陳清焰黑眸沉沉地繼續開車。

不可侵犯的,雕塑。

簡嘉心跳失常,紅著臉,藏到圍巾裡遮住嘴巴,含吮沾滿他口水的糖果,吐不是,不吐也不是。

艱難下咽。

她僵硬地縮在副駕駛中。

完全應付不來他有一下,沒一下,突襲似的撩撥。

但陳清焰不再說話,沉默很久,直到兩人用完餐,他問她要不要去看電影。

“我準備CPA的考試。”她想看書。

還沒有放棄CPA。

“你都在忙什麼?我聽說,你在學校績點很高。”陳清焰對她有疑問,沈秋秋這個時候在安永忙得像陀螺,朋友圈裡,永遠是一個特彆能吃苦的形象,偶爾聯係他,很克製,像無意想起世界上還有他這麼個人。

他沒點破。

而她,在瞎忙。

而且忙得夠嗆。

簡嘉揪著圍巾:“我現在適合打零工。”

“有職業規劃嗎?”他點到正題。

忽然像個長輩,簡嘉沉默了下揉揉眼睛:“我想進事務所積累幾年,再去國企,本來,媽媽是希望我畢業後考到稅務局最好,很安穩。但現在她希望我當老師,我想,也挺好的,能多陪伴她。”

她尷尬笑笑:“希望我能拿到資格證。”說完,出神地看窗外,她同樣擔心政、審那一關。

“先結婚吧。”陳清焰久久看著她望向窗外的側顏,淡淡說,但神色莫測。

簡嘉愣怔,回頭,眼睛漂亮得像一個夢。

好像周滌非就在眼前。

“跟我結婚,剩下的,你慢慢去完成。”

他忘記對方不過是個大學要畢業的女孩子,太年輕,處境糟,結婚遠不在規劃之內,他也忘記,幾天前,隻不過讓對方答應跟他戀愛。

“不要拒絕我。”他說,眼睛裡閃過難言的傷痛,深闊成潭,不是因為眼前人。

外麵,滿滿是跑動的流光,影影綽綽。

簡嘉眨著眼,像寶石的碎片,她緊張,迷蒙,上一刻在談論現實一種,有瑣碎的冷峻,這一刻,他在跟她談婚姻。

婚姻應該是什麼?

愛,道德,和樂趣。

她薄薄的呼吸聲有了起伏,狠咬住唇:“我害怕。”

“怕我嗎?”陳清焰壓低聲音,“跟我結婚,你會輕鬆些。”

他始終不提感情。

簡嘉被他引導著,突然難堪,喉嚨酸堵地問他:“你是說媽媽的費用?”

“一方麵。”他聲音很淡。

另外的方麵,他沒說。

而是選擇停靠路邊,在車裡吻她,吻到她心軟,吻到她覺得男人非常喜愛她。

兩人的關係,變得含糊。

住院費被陳清焰提前支付,輪不到簡嘉操心,甚至護工,請的也是103口碑最好的一個中年婦人,如此反常,又唐突,但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簡母看在眼裡,心中各種微妙情緒交織,等簡嘉鼻尖微紅從外麵回來時,溫言說:

“程程,媽媽有些事想問你。”

那個年輕的醫生,偶爾過來,不熱絡,但事情做的漂亮,惹得病房一下成為八卦集散地,鄰床開玩笑,陳醫生是不是要做你家東床女婿了?

是羨慕的口吻。

簡嘉的脊骨挺得像一條鑄鐵。

臉微微紅著,心裡想哭。

“陳醫生跟你,”簡母尋找著合適的措辭,“是不是在處朋友?”

她抬不起頭:“嗯。”

“這樣啊,”簡母似歎息,“處朋友是處朋友,你不能隨便花人家的錢懂不懂?”

簡嘉哽咽了下,又“嗯”一聲。

“如果,媽媽是說如果,兩個人感情很深了,有些事,”簡母臉上永遠是溫柔平和神氣,“女孩子應該懂得保護自己,不要做出傷害身體的事情。”

“媽媽……”簡嘉忽然俯下身,埋進她懷裡環住媽媽的腰。

她無聲哭了。

“齷齪之徒”裡許遠等了她好些天。

而這些天裡,許遙持續性作妖,神通廣大搞到陳清焰出診表,每逢出診,必去掛號,實習生都已經用含義複雜但肯定不是什麼正麵的眼神看她,到最後,看都懶得看了。

她在耽誤正常問診。

許遙甚至沒心情去找簡嘉,越挫越勇,在追求陳清焰的狂熱裡獨自發.浪,直到陳清焰不動聲色跟門口警衛打了招呼,她被攔下。

這難不倒她,一改風格,十分低調地偽裝成普通病患隨人流而入,事隔幾日,便再次出現在陳清焰麵前。

不過,是在職工食堂。

陳清焰帶簡嘉過來用餐,一入座,程述心情格外複雜地看著,刷卡時,擠過來:

“不會來真的吧?”

似乎,願不願意帶來職工食堂被人圍觀,成為檢驗陳清焰真愛的標準。

他垂眸,替她選了份日式料理,臉上沒任何表情:“我該結婚了。”

程述下巴歪了歪:“你這算是報複誰呢?”

陳清焰直接走人,丟一句:“今天彆挨著我們。”

俊臉上,儘是漠然。

轉身的時候,看見了跨上最後一個階梯的許遙,東張西望,他無所謂低下頭,在對麵坐下,伸出腿,把正襟危坐的簡嘉圈在他的範圍之內。

簡嘉是第二次跟他一起來,不習慣,她幾乎沒聲音,陳清焰碰了下她腳尖:“晚上去我那裡。”

昨夜,做手術到淩晨兩點,從白天,到夜裡,連著三台手術,高強度,他在精密的戰鬥中疲憊地亢奮著,最後,突然想做,底下可恥地硬起來,陳清焰很自然地想到那個冷雨紛飛的夜晚,見到簡嘉,她那張清澈的臉,還有纖巧卻飽滿的身材讓他說出這句話。

尤其修長的小腿,充滿力量,卻是如此的愛嬌。

那一晚,他吻遍她全身。

像暴君。

簡嘉沒有立刻明白他話裡的含義,難為情:“陳醫生,對不起,我要去法語班授課,不能缺課。”

喝了勺湯,又補充,“我還想看看書。”

看她認真,陳清焰彎了下嘴角,俊俏的臉又像雕塑,神情裡,不知對她不能立刻會意感到愉快還是遺憾,他公然說:“可是我想和你做、愛。”

這句話,輕,但被趕到眼前的,耳朵在這種時候總是很敏銳的許遙收入囊中,她不震驚,站在兩人麵前,笑對簡嘉:

“程程,陳醫生嫖你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