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下了一場大雪, 清晨醒來, 車門被凍住, 葉安費了些力氣才將門推開。
門僅是半開,即有冷風襲來,裹著碎冰雪粒砸在臉上,像是刮骨的刀子。葉安連打數個噴嚏, 將身上的鬥篷裹緊, 又在頭頸圍上厚實的獸皮, 才邁步走下房車。
積雪沒過膝蓋,葉安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走,幾次差點被雪下的冰塊絆倒。
變異虎母子仍在呼呼大睡, 絲毫沒有回到雪橇的打算。雪貂跟著葉安一同下車, 魚鷹似乎也不願意同母虎待在一起, 車門推開後就振翅飛出, 和留在帳篷裡過夜的雀鳥彙合。
少頃,營地中就響起振翅聲和嘰嘰喳喳的鳥鳴。
守夜人圍著殘存的火堆跳動, 借不斷活動來暖和身體。在車棚和帳篷裡過夜的人陸續醒來,看到葉安, 紛紛上前打著招呼。
“抓緊吃些東西,收拾一下儘快出發。”
雪始終在下,紛紛揚揚從天空飄落,入目儘是白茫茫一片。
這是雪季常有的情形, 眾人早習慣在惡劣的天氣中趕路, 不需要葉安吩咐, 就各司其職忙碌起來。
昨天獵到的怪魚還剩一些,女人們放到鍋裡煮熟,用熱湯泡軟麥餅,快速填飽肚子。等到身體暖和起來,立即動手拆除帳篷,檢查捆綁貨物的繩子和車上的燃料。
變異狗在雪地中撒歡,互相追逐打鬨,一刻都安靜不下來。等到葉安發出指示,犬群才集中起來跳上雪橇,老老實實等待出發。
風實在太冷,葉安特地搬來獸皮蓋在變異狗身上,邊緣處進行固定,為犬群遮擋風雪。這樣一來,雪橇上倒不像趴著變異狗,更像是和拖車上一樣的貨物。
雀鳥和魚鷹在距離營地不遠的林中捕獵,它們的運氣很不錯,發現了一群雪兔,還有幾隻膘肥體壯的麅子。
土丘旁的隊伍提前一步出發,在離開之前,領隊主動上前同葉安和木棉告辭,態度恭敬得有些不正常,顯然對葉安充滿忌憚。
通過彼此間的談話,葉安了解到他們是一支商隊。和趙翁的車隊不同,他們並不會做長距離旅行,也不會設立貿易區,僅在一定區域內做生意,連通十多個聚居點,偶爾也會同流浪者交換貨物。
雙方並不熟悉,簡單寒暄幾句,商隊就啟程西行。
葉安返回房車,木棉等人也收拾好營地,陸續登上拖車。引擎聲穿透風雪,車輪壓過皚皚白雪,迎著凜冽的寒風開始前行。
雪實在太大,擋風玻璃都被遮住。幸好前方地域開闊,隻要不闖入林中,不主動往山丘和大塊石頭上撞,即使閉眼操控方向盤,也不會出太大問題。
車行一段距離,雪貂突然跳上駕駛台,揮舞著小爪子向葉安發出警報。
葉安立刻警惕起來,握緊方向盤,坐直了身體。前行不到百米,車身出現顛簸,感覺像是連續壓過減速帶。
雪貂的叫聲變得更加尖銳,車上的母虎也抬起頭,警惕地看向前方。
葉安沒有停車,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猛踩下油門,房車速度陡然加快,纏繞鐵鏈的車輪壓過藏在雪下的陷阱,帶著拖車和雪橇加速向前,徑直衝入風雪之中。
車隊離開不久,雪地中的幾個土丘猛然掀開,數個全身裹著獸皮的高大男人滿臉猙獰,互相大罵指責,懊惱錯過了油水豐厚的肥羊。
“要是按照我說的,多埋幾根樹乾和石頭,他們能跑得掉嗎?”一個男人大聲吼道。
“那樣傻子都能看出來不對勁!”另一個男人不服氣。
“吵什麼吵,跑都跑了!快點,再砍幾根樹乾過來,跑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有吵架的時間,陷阱都能設好!”
男人們一邊互相指責一邊到林中伐木,將砍斷的樹乾埋到雪下,重新潛入土丘下等候。
在他們身後的密林中,零星散落著幾具殘破的屍體。這些人都是流浪者,身上的獸皮和武器都被搶走,為保住僅有的兩隻獵物被男人們打死,屍體丟在雪地中,很快被積雪掩埋。
葉安並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一切,在穿過陷阱脫離危險區域之後,車隊暫時停下,木棉被叫上房車,代替葉安駕駛一段距離,同時負責辨認方向,確保車隊沒有走錯路。
變異虎趴在車廂裡,木棉始終無法放鬆神經,好在警惕歸警惕,該做的事情一點沒錯。接過方向盤後,熟練地踩下油門,朝聚居點所在的方向駛去。
葉安在駕駛室中坐了大半天,總算能輕鬆一下,活動幾下胳膊,靠著母虎盤膝坐下,任由雪貂跳進懷裡,單手托著下巴,開始閉目養神。
他表麵看起來放鬆,實際腦子正在飛速轉動。
考慮到孤島上的情況,等到將聚居點的人全部接回,是將他們帶入地下,還是在岩山上安置,需要仔細衡量,提前做出安排,以防橫生枝節發生意外。
接下來的幾天,旅途算得上平安,沒有發生太過危險的狀況。偶爾遇到變異獸,葉安和木棉都能解決,殺死的異獸還能給眾人加餐。
在出發第五天,車隊又遇上一支隊伍。
和之前在湖邊遇到的隊伍不同,眼前明顯是一支狩獵隊,從改裝車上的標誌看,不同於紅城千城,也不是黑城。
看到這支車隊,認出車身上的標誌,木棉的神情陡然一變,拖車上的小薇也開始瑟瑟發抖,嘴唇發白地抓住身邊人的衣袖,顫抖道:“敵人,敵人!”
小薇能清晰感知對方的惡意,遑論是葉安。隻不過,比起攔在房車前的幾輛改裝車,他此刻更關注木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