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姚宣辭神色淡淡,“我知你與一位涑州許氏的人在謀算生意。”
溫伯清暗自鬆了口氣,隨即桃花眼微微眯了下,“姚世子是怎知此事?”
青年目光滿含深意,姚宣辭似是沒有發覺,也不甚在意,長指沾了幾許涼掉的茶水。
——我手中有私鹽,可敢收取?
溫伯清看清桌上的字跡,先是看了一眼他,然後探手沾濕,寫下——不敢。
姚宣辭目光一頓,輕輕掀了掀眼皮,“有大理寺相護,你慫什麼?”
“你若是坑我,我找誰說理去?”
等阿瓊死遁,姚宣辭若是發覺此事有蹊蹺,又順藤摸瓜找上來,反手以私自買賣贓鹽為由將他扣押在刑部,溫伯清哭都沒地兒哭。
姚宣辭抿緊了薄唇,“……我不會。”
他之前甚少與溫伯清打交道,後來有交際是溫家要遷回阿瓊的墳墓。
他不願放手,多番交涉後溫伯清親自前來。
一次流放之路,青年褪去了肆意瀟灑,擔起一家之主的重任。
他如現在一般直白坦言,“阿瓊死前曾與宋嬤嬤說過,要生下孩子,要與你和離,她死時多麼痛苦就有多麼恨你。”
“你若有點良心便送她回家,彆再讓那些不相乾的人臟了她的往生路。”
“我從未想過……從未想過與她和離。”
這話如尖銳的鋼釘,被狠狠一錘子錐進姚宣辭心底,猩紅鮮血四濺,疼得他發顫。
“她是我的妻。”
“生死,該與我同眠。”
那時的溫伯清冷靜相視,隻道,“姚宣辭,中秋佳節在即,我得接我妹妹回家了。”
“溫家的女兒自該葬入我溫家陵園。”
事實的鐵釘再度紮下來,迫使姚宣辭認清現實,溫瓊死時無比的恨他。
他因這一句狼狽不堪離去,煎熬了三日,終於妥協。
一樓裡,說書人執著驚堂木,重重拍下清脆驚耳的一聲,姚宣辭猛然清醒。
對上溫伯清滿是懷疑的打量目光,他低聲重複,“我不會。”
她在乎的人,他怎可能去坑害。
*
侯府,清瑜院。
院裡的桂花開的極盛,秋風一吹便是清香四溢,溫瓊讓阿瑤剪幾支下來,插.入圓肚杏瓷花瓶中擺好,抱到內室那窗邊小榻的榻幾上放著。
晌午前的日頭明媚,斜斜灑下來透過花藤間的縫隙落入,剛好照在小巧肚兜上,那可愛的貓貓頭一下生動了許多。
阿瑤幫忙穿著針線,見溫瓊裁斷繡線拎起肚兜,便湊過來,“姑娘,你這貓兒的鴛鴦眼是照著侯夫人院裡那隻繡的吧?”
“這藍眼睛好生漂亮。”
宋嬤嬤抱著繡籃過來,也跟著看了一眼,隨即慈笑道,“姑娘這女紅熟練了不少,這麼快就繡完這條小肚兜了。”
她在一旁坐下,翻出前一日疊好的繈褓,借過阿瑤遞過來的針線,展開小小的軟被,露出被麵上那繡了一半的小老虎頭。
小老虎雖是才完工一半,但是虎頭虎腦的,已經能看出幾分憨掬可愛之感。
“這兩日姑爺的傷還沒好吧?”宋嬤嬤一邊繡著一邊道,“我回院裡時,瞧著他方才是往正堂走,該是那位邢大人上門了。”
“可不能這時候回去複任,胸膛一箭,哪是那麼容易好的。”
溫瓊垂著眸,平淡道,“他是少卿,身上的擔子也不能說撂就撂。”
她發自內心道了一句,“忙起來也挺好。”
前幾日她不過是出了一趟府門,那人找她沒找到後,又開始寸步不離,去一趟花園消消食散散步也要跟著。
昨日不過是去了趟萬管家那裡詢問賬冊瑣事,他一時找不見她,臉黑得陰沉快要滴出墨來,院裡的婢女家仆一個個瑟瑟發抖。
本來打算去趟昌運酒樓與許公子商議門鋪之事,如今也隻能擱淺了。
離他受傷之日已經快十幾日了,這人絲毫沒有恢複正常的模樣,溫瓊應付著心累極了,偏偏還得回以淺笑,扮作平日那般乖順溫良。
阿瑤幫著在一旁打理針線,脆聲道,“明個兒就是八月十三了,姑娘打算何時回去?”
回娘家自是不能佳節當日回去,需得提前送禮。
豐厚之禮早早備好,隻等著過去了。
“明日便回。”
一縷明媚的太陽順著藤蔓縫隙落在溫瓊臉上,明亮刺眼的光線曬得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細白的指拾起石凳上的絹絲美人扇,舉在額前遮擋,她輕聲細語囑咐道,“等用過早膳就過去,早上讓阿慎先將東西搬到馬車上。”
阿瑤應了一聲好,溫瓊準備把剛疊好的肚兜拿回衣箱裡放起來,才走出花廊,剛好迎上一個許久未見胖乎乎的身影。
龐嬤嬤見到她,規規矩矩一行禮,“夫人安好。”
溫瓊淺笑著頷首,“嬤嬤家裡人可是痊愈了?”
“多謝夫人掛念,已是好些了。”她說著,眼神瞥了一下紫藤花廊下朝她看過來的宋嬤嬤與阿瑤,又看向溫瓊。
溫瓊隨即會意,“嬤嬤隨我來。”
龐嬤嬤連聲應下,跟在溫瓊身後進了主廂,本欲轉身將房門掩上,聽得女子開口道,“不必掩門。”
若是尋常談話根本無需遮耳掩目,關上門才是心虛,等姚宣辭回來看到,必定會覺得奇怪。
“誒,好。”
龐嬤嬤這才上前靠近,壓低了聲音道,“姑娘囑咐老奴遞給鄭二姑娘那封信,老奴耽擱了這麼久,趁著昨日閒暇,已經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