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遮掩住眼底的神色,低聲道,“渭城商會那場邀帖之宴,邢昀京拿到了關於太子黨派勾結匪賊的證據,已經被暗中遞交到了天子的龍案案頭。”
上一世她沒能看到自己大仇得報,這一世,他不會讓她錯過。
“鄭如毓與東宮有染的謠言近來消停了些,但風花雪月之事向來傳得快傳得廣,這個汙點太子難以擺脫。”
“如今有幾位成年皇子開始暗自行動,近日朝堂會有些波動,不過淮安侯府沉寂了很久不會被波及,若老太君突然召你回府,你就等著我親自來接你。”
溫瓊探手去拿冬棗的動作一頓,疑惑的看著他,“你為何突然同我說那麼多?”
姚宣辭忙於公務,幾乎不會同她討論這些,也不會叮囑這些。
“……旁人眼中你隻是在彆莊養胎,還是那個世子夫人。”
他是怕身在楓林彆莊的她,會重演上一世她獨留在清瑜院那一幕,多和她講一講他心中才安定。
十月秋末。
早晨溫度已經明顯感覺到幾分冷意,溫瓊起居之時都要多穿些,到了晌午陽光正盛之時,便開始搬著小搖椅曬太陽。
溫母惦記女兒,自從得知溫瓊回來後就想著來一趟看看她,來時還帶了親自做好的薄襖袍來。
待用過晌午膳,溫瓊將母親送走,剛回到主院沒一會兒呢,就聽到彆莊的管事過來,說侯府老太君派人來接她回去。
她放下手中的話本兒,目光一瞥,望向站在門外恭順垂頭的管事,“老太君可說了是何事?”
因姚宣辭之命,侯夫人還被軟禁在佛堂裡吃齋念佛,老太君並沒放她出來,可孫媳不在,偌大的侯府隻有萬管家一人可不行。
兒子兒媳不爭氣,孫子又是個犟脾氣,找回來了孫媳被當做自個兒眼珠子似的護著,其餘的人選老太君又看不上,她身體康健著,隻好從佛堂裡出來親自打理侯府。
可溫瓊與姚宣辭約定十日才回一次侯府,前兩日已經回去過,她還把宋嬤嬤帶走了,那時隻和老太君打個照麵便離開,不知老太君突然找她是為何事。
管家恭順道,“說是侯爺壽辰在即,讓您回去籌辦籌辦。”
“侯爺壽辰?”
老侯爺生辰乃是臘月初,每年都是提前一個月備宴席寫請帖,現在不過是十月上旬,還有些日子,怎會讓她回去。
她輕輕撫了下已經顯懷的肚子,蹙起眉頭,老太君問過府醫,知道她身子弱需要養胎,怎可能讓她去籌辦這場壽宴。
溫瓊想了想,“此事不急著答複,待世子爺回來再說。”
管事聞言便領命離去,溫瓊獨自思索了片刻,越想腦子反倒越沉,便丟下話本兒回了房小憩,直到被屋外的雨聲吵醒。
睜開眼室內已是一片昏暗,模糊不清的,她半撐起身子,看見窗外隻剩朦朧光亮,滴答滴答的雨聲打在屋瓦上,彙聚成一股小水流砸在地上。
那一瞬間,溫瓊恍惚有種世間唯剩她一人的孤寂之感,驚慌間手落在鼓起的孕肚上,頓時鬆了口氣,一下提起的心緩緩落地。
“阿瑤,小漣?”
房門外小漣脆生生應了一聲,“姑娘,奴婢在的。”
很快,少女端著一盞昏黃的燭火走進來,手掌小心的護著,生怕一陣風吹過來給吹沒了。
小漣點燃室內的燈架後,便去將半開的窗子關上,“下了雨冷嗖嗖的,姑娘明日該多添件衣裳了。”
溫瓊已經穿好外袍,她估算了下時辰,這一覺睡得實在是有些久,已經過了平日用晚膳的時間,等晚上得看會書打發打發時間,不然可睡不著。
小漣替她撩開房柱的紗簾,“姑娘,溫公子曾來過,聽姑娘睡著了未醒,留下一本賬冊就走了。”
溫瓊頷首,正好看見阿瑤端著膳食走進來,道,“世子爺可回來了?”
“還沒。”阿瑤把飯菜擺好,“先前雨很大,路上滿是泥漿,可不好走。”
溫瓊心道也是,姚宣辭前陣子還固執的日日趕回來,與她一起用晚膳,這些日子隻能從家仆的傳達中聽到他留下的叮囑。
“姑娘嘗嘗這道鮮菇,是嬤嬤上午采回來的。”
溫瓊近日胃口極好,出去走一走都要帶個小籃子,揣上幾道充饑的小糕點零嘴,走到一半籃子就空了。
尤其是接回來宋嬤嬤後,桌上每道菜都是她愛吃的,溫瓊看著銅鏡裡自己的下巴都圓潤了不少,可每每坐到餐桌前,便控製不住自己,忍不住多吃兩口。
宋嬤嬤說,她這是沒了心事,所以吃嘛嘛香。
阿瑤將餐盤都收拾好讓小漣拿走,給溫瓊倒上漱口的茶水,笑道,“鍋裡還熬著魚湯,是阿慎在河裡捉回來的一條大肥魚,等會兒姑娘再喝一碗湯。”
外麵雨聲嘩的一下又變大了,空氣中泛著涼意,溫瓊坐在窗邊軟榻上,摸了摸自己的胃,倚靠著身後的軟枕,懶洋洋的連腦袋都不想搖了。
“不喝了……”
說著,她耳朵靈敏的聽見嘩啦啦的雨聲裡似乎有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探手推開了虛掩的窗子,看到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疾步衝到屋簷下。
那人似有察覺,頭微側,深邃幽暗的眸子看了過來,對上那雙映著溫柔燭火的柔婉淺瞳,他眼中的淩冽寒意瞬間化作一抹柔情。
屋簷下的燈籠被風雨吹得亂晃,燭光時明時暗,男人一襲墨袍被徹底淋濕淋透,他摘下額間的白錦玉額,俊美的眉眼間染上幾分溫色。
溫瓊隻看見男人張了張嘴,雨聲蓋過了他那點聲音,她卻感覺那人清晰的在她耳邊溫柔喊了一聲——“阿瓊。”
她眉頭緊蹙,覺得不對勁。
自從離開渭城後,但凡她眉頭皺一下,姚宣辭便立刻順著縱著,完全不見軟禁她七日之時的強硬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