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這幾句話剛好戳中了天子心中之念,身為一國之君,怎能被溫柔鄉迷昏了頭腦。
拇指上的玉扳指被摘下放在掌心裡把玩,天子示意皇後繼續說下去。
皇後微微前傾了下身子,壓低聲音,緩聲道,“鄭二姑娘自年少時就傾心淮安侯府的姚世子,癡情到至今未嫁,太子妃向來疼愛這個妹妹,來鳳儀宮便是想求臣妾為她妹妹下道懿旨,把妹妹指給姚世子做平妻。”
她話音落下,便小心謹慎的觀察著天子的神色。
太子妃求她成全鄭二姑娘一片癡心,可姚世子的婚事是陛下親自牽線的,她想趁機攪渾這一池湖水,最擔心的就是一插手惹得帝王不滿。
天子不急不慢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思索了良久,“那你可問過鄭家二姑娘,她真如太子妃所說那般想法?”
“臣妾那日召鄭二姑娘入宮就是試探她的意願,她承認這次求娶之事是太子聽了流言後,擔心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名聲才被迫出此之策,她心裡還是念著姚世子的。”
皇後直覺天子這番問話是有戲,便接著道,“姚宣辭已是大理寺少卿,他年紀尚輕,再看他發妻溫氏,家世過於尋常了些。”
她言中之意是姚宣辭能力出眾,日後必然會超越他嶽丈,到時溫氏可配不上他。
天子聞言瞥了她一眼,若犧牲淮安侯府,能換得東宮清譽,此計自是不虧的。
正想著,他把玉扳指戴回去,提起壺慢條斯理倒了杯濃茶,“可溫氏有孕,前些日子上山燒香還遭遇了劫匪,現在就在城郊養胎。”
“平妻之事,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可也是隱晦表示此事可行。
皇後垂下眸子思索了片刻,陛下顧忌的並非是溫氏有孕之時賜婚,而是如今關於東宮與鄭家的傳言還沒散儘,這節骨眼上賜婚,總會引起旁觀者的揣測來。
“臣妾讓鄭二姑娘離開皇城一段時日,將太子的流言蜚語徹底壓下去,兩人分開,總不會再讓人過多關注。”
天子漫不經心喝著杯中苦澀濃茶,淡淡頷首,“你看著辦。”
皇後很快離開了坤龍殿,她離去後,天子喝完茶,撫了下花白的鬢角,打起精神來重新坐回到龍案之後,拿過奏折掀開,另一手去提筆蘸墨。
可下一刻,筆尖蘸好的朱砂一滴一滴落回了墨盤,天子臉色陰沉下來,從頭再讀一遍。
良久,他目光微微下移,看見這張奏折的來處——大理寺。
*
風寒發熱的姚宣辭才剛剛退了燒,便被一道密令召回皇城,溫瓊得知這消息的時候,抬眼看一下外頭陰沉沉的天空,皺了下鼻子。
“嬤嬤。”
宋嬤嬤正坐在一旁繡著棉衣,聞聲抬起頭,笑嗬嗬道,“姑娘怎的啦?”
溫瓊從袖中伸出冰涼的指尖,搭在宋嬤嬤的手腕上,溫軟道,“有些冷,嬤嬤給我煮完熱湯可好?”
“天一冷就開始遭罪了。”宋嬤嬤反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掌心給她傳遞一絲暖意,心疼道,“這幾日陰雨連綿的,姑娘該再穿厚些。”
阿瑤正好端著一盆需要修剪的盆栽進屋,聽見宋嬤嬤這話,忙道,“前幾日夫人來看望姑娘,給帶了件新做的薄襖子呢,正好穿在裡頭。”
“下旬才穿薄襖,現在太早哪用得上,也就是這幾日下雨冷。”宋嬤嬤將針線收拾起來,“我去給姑娘熬個湯暖暖身子,等明日出太陽就暖和了。”
宋嬤嬤起身去小廚房,熬了一鍋鮮美菌菇雞湯,溫瓊喝完一小盅就覺得手腳熱乎不少,又吃了些彆的,填飽肚子後連午膳都不想吃了,懶洋洋的直犯困。
最後是阿瑤看見她眼睛困得要合起來了,連忙催促著她上床去小憩,溫瓊擔心睡多了,晚上睡不著,臨睡前還叮囑阿瑤早些叫她。
晌午飯後,天空又起了涼風,阿瑤輕手輕腳進來將窗子關好,扭頭見榻上的女子睡顏安寧,唇角彎了彎,又悄無聲息的掩門離去。
皇宮宮門外,墨崖坐在馬車板兒上捏著一片枯黃葉子正無聊的發呆,忽然瞥見宮門出那抹挺拔修長的鴉青色身影走出,便跳下馬車快步迎上去。
“公子,怎麼樣?”
“是因那奏折。”姚宣辭神色淡淡,不疾不徐離開宮門,同時壓低了聲音囑咐,“回頭給邢昀京傳信,讓他將剩下的罪證一並呈上,那些還沒追查到的證據趁還沒打草驚蛇,加快速度搜尋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