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舒垂在身側的手不禁握緊,渾身不自覺一抖,自聽見他的名字,她連頭都不曾抬過。
齊槊一進屋便瞧見了坐在皇祖母身邊穿著鵝黃色齊胸襦裙的少女:這就是燕京有名的小霸王?
他覺得這身影有些眼熟,正要好好看看她什麼模樣的時候就聽見皇祖母在喚他:
“阿槊,快去跟喬老夫人問個好!”太皇太後見喬舒低著頭一聲不吭覺得是小姑娘害羞便圓了過去。她瞧得可清楚著呢!齊槊那小子一進來就盯著人家姑娘看,可不再是往常那眼高於頂的模樣!她笑著拍了拍喬舒的手,心裡開始盤算起來。
“喬老夫人好!”鎮遠侯府是皇權一派,祖祖輩輩隻忠心於皇上一人,從不參與黨派之爭。對於這樣滿門名人誌士的人家,齊槊心中是極為欽佩的,況且……喬沅修是他的啟蒙先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怎麼待見他,但恩師的長輩他還是不敢怠慢的。
喬老太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喬舒,臉上的笑淡了一些。她語氣十分客套:“韶兒在家中時常提起你,多謝王爺在書院的時候照顧他。”
“應該的,應該的!”齊槊感受到了鎮遠侯老夫人的冷淡有些不明所以:我沒得罪過她吧?
喬舒自打齊槊進來就開始裝死,這個人她記的可是很清楚呢!
小的時候她隨著祖母進宮陪太皇太後說話,太皇太後見她年紀小不願拘著她刻意命宮女陪她去逛園子。喬舒就是那個時候遇見齊槊的。她不知道齊槊哪根筋不對,非要拉著她一起玩。
過程她有些記不清了,喬舒隻知道自己最後掉進了一個黑漆漆的洞等了好久才有人找到她,等她被救起的時候,齊槊早就不見了。她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縮在洞裡瑟瑟發抖、哭的嗓子啞了都不見有人來的無助。打那以後,喬舒就留下了怕黑的毛病,隻要屋子暗了一點兒她就腿腳發軟全身都是冷汗……
喬舒想的入神,心裡的恐懼像藤蔓一般悄無聲息地攀爬生長,她隻覺得一陣陣陰風纏繞著自己,貪婪地舔舐著自己的脖頸,喬舒眼前越來越黑。
“舒兒?舒兒你怎麼了?”太皇太後發覺喬舒臉色慘白渾身顫抖,關切地拍了拍她的手。
手上一絲溫暖傳來,喬舒覺得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抹光亮,她就像是岸上一條快要乾死的魚突然被澆了一瓢水。
喬老太太聽見這邊的動靜轉過頭一瞧,隻見自己心尖尖兒上的小孫女臉色蒼白、滿頭大汗連忙上去把喬舒摟在懷裡。
喬舒嗅到了熟悉的香氣,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祖母,舒兒怕……”
喬老太太聽著她略帶哭腔,軟的跟小貓似的聲音歎了口氣。
太皇太後聽了這才想起來自己那不爭氣的孫子乾的那件破事。她臉上帶著些歉意:“阿菀你快帶著舒兒回府歇息吧!對了,哀家讓鄭院判跟你一起回去。”
“那就多謝太皇太後了。”喬老太太帶著喬舒行禮,由宮女扶著往出走。
齊槊皺著眉看著喬舒,總覺得自己在哪兒見過她。就在他快要看到她正臉的時候,喬老太太不留痕跡地擋住了喬舒。他直到喬舒走遠了都沒看見她的模樣。
“都是你做的孽!”太皇太後心裡覺得對不起老姐妹,揪著齊槊的耳朵狠狠訓了一頓。
“皇祖母您有話好好說,動什麼手啊?”齊槊揉著耳朵小聲嘟囔著。
“你可還記得喬家丫頭?”
“剛剛那小姑娘?那不是沅韶的小妹嗎?”齊槊一臉的疑惑:“那可是喬家的命根子,我哪裡見過她?”
“得了吧,沒見過?你小時候給人家推冷宮的地窖坑裡的事哀家可還記著呢!”太皇太後戳著他的腦門兒有點生氣:“哀家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那麼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你怎麼下得去手?人家姑娘就是因為你留了畏黑的毛病,哀家對不住我那老姐妹!想當年……唉……”
齊槊一聽,腦海裡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原來當年的小丫頭是她啊……
他記得當年自己在禦花園裡看見個戴著金項圈、梳著兩個小揪揪、大大的眼睛像黑葡萄似的粉妝玉琢的小姑娘就想跟她一起玩,本來好好的,哪成想身後跟了個冤家……齊槊雖然是個頂罪的,但心裡確實有些愧疚:“皇祖母,她怕黑啊?”
“能不怕嗎!一個三歲多不到四歲的小丫頭在黑漆漆的洞裡待了那麼久……”太皇太後歎了口氣:“我那老姐妹說,自從那次,小姑娘一到天黑就怕的臉色發白連話都不會說。就連現在,一到晚上她的院子都會燈火通明的。”
齊槊抿著唇,思考著怎麼補償她,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悶。
“對了,你來找哀家有事?”
齊槊一聽這話有些不大樂意:“孫兒就是想來看看您,瞧您說的!”
太皇太後板著的臉有了絲笑意:“哀家知道你孝順!明兒個書院就開始授課了,你要好好學,將來啊幫襯著點你皇兄!”
齊槊斂了眸中攝人的光芒,一臉嚴肅正經:“知道了皇祖母,孫兒會努力的。”
鎮遠侯府
喬舒腳步虛浮,被人扶著下了馬車,丫鬟見了立刻去通稟蘇氏。蘇氏正繡著香囊,聽丫鬟這麼一說心裡一驚刺破了手。她顧不得彆的,將手裡的香囊一扔急忙往老夫人院裡去了。
“鄭院判,麻煩您給我孫女好好瞧瞧。”喬老太太眉頭都皺在一起,臉上的皺紋看著深了些許。
鄭院判點了點頭,聚精會神的給她把著脈。
“九小姐無事,就是受了驚嚇。”鄭院判搖了搖頭:“這心病最難醫,以後還是多注意一些吧。”鄭院判對喬舒的事情有所耳聞,心中有些惋惜:好好的小姑娘有個這麼個病,將來怎麼說親?喬家每年的燈火銀子都是不小的數目,時間長了哪個做婆婆的能沒有一點兒說辭?
“多謝鄭院判了。”
蘇氏剛到門口就聽見鄭院判說喬舒無事,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走到鄭院判跟前千恩萬謝,要不是喬老太太攔著,蘇氏都能硬塞給他幾張銀票。蘇氏彆的沒有,銀子可是大把大把的。
蘇家一家善於經商,是大齊第一富商,蘇家先祖是個十分有遠見的人。早些年間大齊發生過一場戰事,國庫空虛,仗打的十分艱難。是蘇老爺子蘇世洲變賣家產充盈國庫,撐著大齊打了勝仗。因為這件事,太|祖皇帝一直對蘇家心存感激。勝仗之後,太|祖皇帝不僅聘蘇家為皇商,還特封蘇世州為忠毅侯。蘇家不僅沒有敗落,反而青雲直上。
太|祖皇帝駕崩的時候還特意留了遺詔,命後代子孫感念蘇家之恩,不可做出不仁不義之事。到了今天,蘇家不僅在一眾皇商中占領了絕對超然的地位,就連皇家血脈、世家貴族都念著當年蘇家先祖的義舉,對蘇家尊敬有加。畢竟沒有蘇家,他們或許就要遭受亡國滅族之災……
待鄭院判走了之後,蘇氏看著睡著的喬舒心疼地落了淚:“也不知是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
“三兒媳快彆哭了,等舒兒醒了見你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還不心疼死?”喬老太太拉著她到廳中坐著,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