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人看她半天,手撐著下巴,點了下頭,“好的。”
寧朝朝看這態度就放心了,隻要不訛動物園,什麼都好說,能賠錢就更好了,如果防護網被他弄壞了的話。
青年忽然站起來,毛毯從腰滑落,掉在地上。
他靠近寧朝朝,居高臨下地看著頭發濕漉、穿珊瑚絨小恐龍睡衣的少女,微微低下頭,銀灰色的睫毛眨了下,眼底冰藍色的光像極地不化的冰川。
寧朝朝總覺得他在瞪人,把小白虎抱得緊了點,小聲說:“我也不會訛你,你沒弄壞東西,不會讓你賠的。”
青年目光微動,冷笑了一聲,“嗬,誰讓你來刺殺我?”
寧朝朝瞪大眼睛,愣了幾秒,忽然抬起眼睛,擔憂地看向他漂亮的腦袋——怕不是腦袋摔壞了?
他點下頭,“彆裝了,裝得倒挺像,你這種編織幻覺來吞食生命的‘蛛’,我殺過好幾隻了。”
寧朝朝心中越來越憂慮
——完蛋,真摔壞腦袋啦,要不要賠錢,這得賠多少?
動物園按理來說是沒什麼責任的,但總經不住人訛,以前爺爺當園長的時候,就有人無視警告牌,故意翻過護欄受傷,讓動物園賠錢的先例。
怎麼辦呢?還沒開園呢,就遇到這種事情。
青年挑眉,“怎麼不說話?被我拆穿,沉默了?”
他本不會和“蛛”說這麼多話。
這種宇宙生物狡詐陰險,盤旋在荒蕪的星球上,靠吸食迷航的生命為生。它們會用精神力織成“網”,讓迷失在其中的生命陷入幻覺,回憶起自己曾經最美好的時間,在幻覺裡逐漸死亡。
它們有很多謊言,用蛛絲編織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夢,經常有智慧生物陷入網裡麵後,心甘情願沉湎在溫柔舊夢裡,直到被抽取生命力走向終結。
所以還有吟遊詩人給它一個浪漫的名字,叫做死亡之吻。
寧朝朝:“呃……”
“大兄弟,你的症狀,看起來有點嚴重啊。”
還是把老向他們叫起來,連夜帶人去找個腦部ct吧,看起來摔得挺厲害的。什麼太空航行、什麼蛛,沒想到小夥子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實際上有顆中二心?
她站起來,雙手抱著小老虎,往門外走,剛走兩步,帽子就被人抓住了。
小恐龍睡衣是件豆綠色的連體睡衣,有個很大的帽子,帽子就是恐龍的腦袋,頭頂還有帆狀的棘。
青年伸手捏住她的帽子,不許她走,語氣傲慢:“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我用網,誰指示你來的,你的目的是什麼?”
寧朝朝屬實無語,回頭看眼青年,對上他好看但又顯凶的眼睛,無奈歎氣:“我的目的,唉,不要賠錢就是我的目的啊,你摔了一下,腦袋可能受了傷,等會我們帶你去醫院檢查,好不好?”
小貝奇努力擠進他們中間,擋在寧朝朝的前麵,大耳朵筆直,稍稍往前傾,朝青年呲牙,努力做出一副凶狠萌樣。
“汪-汪汪——”
懷裡的小白虎也感受到氣氛的緊張,在寧朝朝懷裡掙紮幾下,奶聲奶氣地又開始“啊啊”叫。
寧朝朝顧不得眼前的人,忙著哄狗哄虎,好不容易把兩小隻哄好,一抬眼,發現年輕男人重新靠在沙發上,用種很複雜的神情看著她。
他的眼裡,流露出很多情緒,眷戀、思念、難過……太過濃烈的情緒聚在一起,讓冰藍色的眼睛變得幽邃。
青年淡色的唇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麼,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老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朝朝,我聽見貝奇在叫,怎麼了?”
寧朝朝注意到,老向聲音響起的時候,青年抿了下唇,表情有些變換。沒等她跑過去開門,他長腿幾個邁步走到門前,按住門把手,一下子打開門。
老向:……
青年:……
他們麵麵相覷,陷入詭異的沉默裡。
寧朝朝:“向叔,我們把他送到醫院去吧,他好像,”她頓了下,站在青年的背後,無聲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嗯,就是這樣。”
老向笑笑,說:“不用了,朝朝,我認識他。”
寧朝朝:“哎?”
老向:“他是我侄子。”
寧朝朝“哇”了聲,心想,老向說過自己沒有親人,怎麼突然就冒出來個大侄子?可是看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好像是認識的。
所以,老向的侄子出現在獅子園區,是來找他的?
老向似乎看懂她的疑問,大手一揮,壓在青年的肩膀上。這個年輕人其實也很高,一米九的樣子,但在老向兩米多巨人般的身高前,還是不夠看。
老向:“他叫向浮,可能摔了下,腦子不清楚,我帶他到我房間,讓他想起來,你放心。”
寧朝朝有點發蒙地點頭,看著他們兩個用一種像打架一樣的姿勢離開,很擔心所謂的“讓他想起來”,是傳說裡的“大記憶恢複術”。
打架也彆打壞東西,她心裡默念,忽然覺得手背暖暖的,低頭一看,小白虎不知什麼時候在她懷裡翻了個圈,暖烘烘的下巴抵在她的手背上,粉嫩的小嘴微微張開。
滾熱濕潤的吐息吹過她的手背,懷裡的身體微微起伏著,微弱、但生機勃勃。
這麼一出後,寧朝朝也很累了,打著哈欠準備上床睡覺。
她抱住暖烘烘的毛團子,到床上把毯子重新疊好,讓小白虎睡在枕頭旁的小毯子下。
但是小白虎離開她的懷抱,就開始不安地叫起來,寧朝朝隻好重新把它抱在懷裡,側躺著一起睡。
沒想到哄好一個,另外一個又開始不樂意了。
貝奇原來都是乖乖睡在床腳的,就是每天會哼唧幾聲,躍躍欲試想要爬上床,被寧朝朝說幾句,就會熄了賊心,重新躺回去。
可是今天,它看見小白虎被寧朝朝抱在懷裡,睡到暖烘烘的被窩裡後,就開始變得很委屈地“嗚嗚”,立起身體,爪爪扒拉在床頭。
寧朝朝一拍它的爪爪,帶著困意說道:“彆鬨,不是給你做了窩嗎?自己睡覺去。”
貝奇“嗚”了聲,重新坐回去,但是沒過幾分鐘,它又跑了過來,立起身體,前爪搭在床邊。
寧朝朝猛地一睜眼,就和一個狗頭麵對麵。
小狗的眼神熱烈,大耳朵微微抖著,看見她睜眼,它也跟著歪了歪腦袋,“汪嗚。”
寧朝朝打個哈欠,“彆鬨,自己回去睡吧。”
“嗚嗚。”小狗不肯離開,黝黑濕潤的眼睛定定看著她,又看著被她抱在懷裡的小老虎,委屈的嗚咽聲更大了。
仿佛在無聲質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