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可能有孕了,就去找了張恒和王姨。可張恒已經結婚了,跟陳青竹結婚了。”李桂香看著林雨桐:“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陳竹青就是賣冰棍的老太太吧。恍惚之間聽誰喊了那麼一嗓子來著!
“我?”林雨桐收回思緒,想也不想的就道:“我就去派出所,告張恒強|奸……那天晚上你被人毆打,沒有還手之力,緊跟著半個月,你被人關著,也不得自由。懷孕了,這就是鐵證,懷的是誰的孩子,一驗就知道了。這種事,他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那個年代,這樣的事,也能要了對方的命。
李桂香哈哈便笑,狀若瘋狂:“是啊!我為什麼不呢?許他們不仁,就不許我不義嗎?”她笑著笑著便又哭了起來:“說什麼都晚了,是我自己蠢。彆人都結婚了,我還找王姨,我還希望找她能給我一個說法……說法就是她讓我先避一避,說等三個月再回來,她好叫張恒處理好他的事,我信了。她說叫我到她鄉下親戚家,我就去她鄉下親戚家,誰知道三個月我再回來,滿世界都是我的流言蜚語。說我被人糟|蹋了,到鄉下墮胎去了……可那邊呢,張恒跟那個陳竹青兩人過的很好,陳竹青還懷孕了,人家一家子在一塊喜氣盈盈,我哭了,我鬨了,可結果呢?結果人人都信那個女人的,說是我得了癔症,想男人想瘋了……高中畢業,街道辦不給安置工作,原因是我腦子有問題了。我要什麼沒什麼,親人朋友一個都沒有,眼看走投無路了,這個時候,張恒又出現了,他偷著找我,說是他也沒辦法,他有把柄在陳竹青手裡,離不了婚。但他不會看著我不管,於是,我就被街道辦安排進了這裡……”
這裡?
林雨桐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在教堂裡了,幻境消失了!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昏黃的太陽光窗戶照進來,將裡麵的長椅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這裡跟張恒家很近?”林雨桐問說。
“以前不近。”李桂香搖頭:“這裡原本是陳竹青的老家,她高中畢業留在城裡的冰棍廠了,張恒在食品廠上班。當時我是不知道這裡就是陳竹青老家的,更不知道陳竹青還有一個傻子弟弟。自打我來了這裡,他們一家就打我主意。陳竹青他爸他媽幫忙摁住我,教他們那個傻兒子怎麼糟|蹋我,想叫我給他們家留個後……那些年我受的罪,你想都想不到。這種事情根本就瞞不住人,村裡的人說什麼的都有。慢慢的,就有地痞二流子摸進來占便宜,被人欺負了兩回,陳家人倒是不再叫傻子來了,因為怕懷上的種不是他們家的……”
這個村子便不是人人作惡,隻怕在李桂香眼裡,也個個都是惡人。
至少他們是那種看著彆人受罪遭難,而無動於衷的人。
村裡的男人欺負她,村裡的女人謾罵她,連不知道是非對錯的孩子,也撿了石子隔著牆扔她。
“實在受不了了,我就爬上教堂的頂端,從上麵跳下來了……”然後死了。
桂香說著,就笑了,“你說可笑不可笑,死了之後,我也不得自由,困在這教堂裡,哪裡也去不了。原本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我在教堂的地下室裡發現了……發現了兩箱子金子,一箱子古董,一箱子字畫,一箱子首飾……彆的我不認識,那首飾我認識,裡麵有一半是我祖母留下來的,一半是我母親的陪嫁……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家的錢怎麼會在這裡?後來,我見張恒跟他媽來過……那時候我都不敢想,到底是他們母子害了我們,還是……他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我真蠢呐!我僥幸的想,說不定是我爸想藏東西……說不定張恒拋棄我也是迫不得已,這裡離陳竹青家那麼近,一定是我爸和他媽媽藏東西的時候被人拿住了把柄,他才不得不娶對方的,我一個勁的把他往好人上想……”
“後來呢?”林雨桐就問:“你弄清楚了嗎?”
“沒有!”桂香搖頭:“沒等我弄清楚,那個女人就死了……我躲在教堂裡聽外麵的人說,那個女人是掉到河裡淹死的。你說巧不巧,據說我爸也是在那段護城河裡出事的。可這個女人死了魂還往這邊來,要找這些錢,我想找她問清楚,可一不小心,我……我……我把她給吃了……”
吃了?
“吃了之後呢?”林雨桐眼睛一眯:“你覺得你更強大了?”
“嗯。”桂香點頭:“我還是不能走出教堂,但是……我發現我能影響一些人了……晚歸的人,我總能有辦法叫他們走進教堂……男人呐,不好色的少……他們老了,我卻變化不大。他們哪裡還記得這裡死過一個叫桂香的女人?可若是都忘了,我的冤屈該找誰去?於是,我得叫他們記住我。但凡一二有良心的,能把當年的事問問清楚,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我一再告訴他們我叫桂香……桂香……可結果呢,一個個的都嚇死了……”
“你找的那些人都是上了年紀,肯定知道桂香這個人的人吧。”林雨桐這麼猜測。
“當然了,要不然能指望誰呢?”桂香朝外指了指,“張恒嗎?他媽死後沒幾年,他就出事了。陳竹青為了給他傻弟弟說親,逼著張恒弄錢。那個年月,哪有**百塊錢?張恒確實是打主意要動這裡的金條,可惜啊……那個年月看的緊,金條是怎麼拿出去的又怎麼拿回來了……然後陳竹青就動了彆的歪腦筋,張恒是單位的會計,她逼著張恒挪用了公款,說有門路了就拿金條換錢再把錢還回去。結果錢沒還回去呢,出事了。挪用公款,當初被判了八年。陳竹青被拖累,也被單位開除了。帶著孩子就回了娘家……”
“她娘家爹媽和傻子兄弟呢?”林雨桐的心糾起來:“他們……是你……”
“是……我……”桂香咯咯咯的笑:“傻子被我困到教堂後麵的廠子裡,寒冬臘月,困了三天三夜,誰也沒找見,找到的時候都已經死透了……那是個傻子,魂也沒幾分力道……他爸他媽疑心是我的鬼魂鬨騰,還叫人來抓我?可惜被陳竹青給攔了……這個女人怕彆人知道這筆錢財的秘密……我沒事了就站在教堂樓上的窗口弄出點動靜,正好叫陳家那一對老不死的看見,沒兩個月,生生給嚇死了……後來……張恒就回來了,可惜,不是囫圇個回來的,人癱了,如今還躺著呢……你去他家就知道了,人都快臭了,躺了那麼些年,誰寶貝他?褥瘡長滿了……都沒人伺候。就這還整天跟他的孩子說,他有一大筆錢,誰伺候他伺候的好了,這筆錢就給誰,可惜,兩個孩子都不信他,逢人就說他是給倆兒子上套,拿那種老掉牙的故事騙人……”
林雨桐就想起冰櫃後麵那個破敗的院子,人家的院子都起了幾層收租,隻他們家兩間堂屋一間廈房,“老兩口靠租金和陳竹青在門口做小生意維持?”
李桂香看林雨桐:“你要那筆錢嗎?我藏起來了,張恒找不到,陳桂香也找不到,你要是想要,我給你呀。”
“我不要。”林雨桐搖頭:“我不缺錢,不發這樣的財。”她朝外指了指,“這裡差點被拆,是誰阻止的?”
“自然是陳竹青那個蠢貨……”李桂香深深的看林雨桐:“我真不要錢?陳竹青為了保住這筆錢財,可是守了這裡大半輩子了……”
“我不要!”林雨桐朝後退了兩步,“說不要就真不要,你不用試探。”
“那你來乾什麼?”李桂香盯著林雨桐,“你從我這裡想得到什麼?”
“我……我想要殺了你。”林雨桐看著她的眼睛:“在來之前,我就是這麼想的。不管你是不是有苦衷,不管你背後有多悲慘的故事,我都要殺了你,不問對錯。”
“為什麼?”李桂香看著她:“你這毛丫頭也想欺負我?”
“不是!”林雨桐笑了笑,“有一個人,我不能沒有的人,他需要……”
“你叫我獻祭?”李桂香看向林雨桐,像是看一個大笑話,“想叫我心甘情願的獻祭?”
獻祭?
這種說法林雨桐從來沒有過。
她心裡疑惑,但麵上不顯:“獻祭不獻祭不重要,你要不願意,我殺了你傷了你都行……”
總不能空手而回的。
李桂香看林雨桐:“你殺不了我。”
是的!我暫時殺不了你。
李桂香帶著幾分興味的看林雨桐:“其實,我這麼一個人老在這麼一個地方呆著,早厭煩了。”
“所以呢?”林雨桐看她:“不想活了。”
“如今算活著嗎?”李桂香說著就走過來,隔著過道跟林雨桐並排坐著:“我有一件事,你替我辦到的話,我願意成全你……也算是你成全了我……”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才回她:“你想見張恒?”
這個女人哪怕什麼都知道,可是在幻境裡,她對張恒的心態還是不對,總還是留著一分期翼給對方。
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陰與情感,都給了那個男人。
她不甘吧。
李桂香扭臉看向教堂外:“陳竹青那個女人一定知道我能看見他們家,所以,他住的那個屋子,窗戶都釘死了……我這一生的悲劇都是因他而起,如今想想,如果不是愛上他,他媽媽跟我爸的事,我未必不能察覺。因為喜歡他,理所當然的想要融入他的家,體諒他的母親……”說著,她悵然一歎:“我有很多話,不問出來不痛快……你是天師,你有辦法叫他看見我嗎?”
“那你到底想得到一個什麼結果呢?”林雨桐就問,“見到了之後呢?想要他懺悔?”
李桂香怔愣住了:“我也不知道呀。正是不知道我才想見見,我也想知道,我這些年到底執著什麼?要說報仇,仇報了……”她似乎看出林雨桐的猶豫:“你也許能殺了我,但是你殺了我便得不到你想要的。不就是獻祭嗎?有時候人真不如鬼做事爽利痛快。”
她這話音好像有點不對呀!
“你怎麼知道‘獻祭’這種事?”林雨桐就問說,“你沒出過教堂!因你而死的,魂也被你吃了。你接觸的同類有限的很,獻祭這樣的事……你是無師自通?”
李桂香哈哈便笑:“小丫頭還真不好糊弄。我自然不是無師自通……”
“報複殺人的手段也不是你本身就會的?”林雨桐蹭一下坐起來問道,“誰教你的?誰教你這樣的邪術的?”
“我教的。”教堂的門從外麵推開,走進一個人來。
“師父?”林雨桐朝後退了兩步:“師父教她……複仇?”
白衣一步一步從外麵走來:“我想要她獻祭,她想要複仇。這隻是一樁交易!”
林雨桐搖搖頭:“師父,您越界了!”
“難道你殺了她,就不曾越界?”白衣轉臉就反問了一句。
林雨桐無言以對,為了四爺,便是叫她下十八層地獄,她也無懼。
白衣便道:“他對你重要,難道師門對於為師而言便不重要?為了師門,便是永墜地獄,也再所不惜。”
林雨桐看了看白衣,他的這個皮囊維持了三十年,但她當初沒一眼看出來,那麼也就是說,他已經高度近似於人了。至少,餘暉下拉長的影子裡,就有白衣一道。
她這才算是明白了,原來維持四爺的身體,正確的打開方式是這樣的!
獻祭嗎?
林雨桐苦笑,一個是四爺,一個剛認的師父。兩人的狀況一模一樣!
怎麼辦?否認這個師父,便是堵了四爺的路。
她自己都有些悵然,若是四爺知道得用這樣的方法,四爺肯嗎?
不!四爺不肯!
他自來相信,這世上的路不止一條。天下的事從來沒有說無路可走,腳下的便是路。沒路,那便是闖出一條生路來,也絕對不會明知是錯路還朝著這條路一去不返。
這是底線!
因此,林雨桐搖搖頭:“師父,你之前還告訴我說,這事上所有的古怪背後,牽扯出的都是**。我現在想問師父,那麼多人的死,是誰之過?”
“不是大師的錯,那些死了的,沒有一個是冤枉的。”李桂香搖搖頭:“我很感激大師。”
林雨桐擺擺手:“這不是冤枉不冤枉的事!就像是張恒的母親,她死了,不得好死。就像是張恒,沒有誰懲戒他,他便是活著,也是無儘的苦痛當中……”
“你想說,惡人自有天收!”李桂香搖搖頭:“我不這麼看!我受欺負的時候,天在哪裡?他們一樣過的好好的,我若不懲,能指靠誰?之前,換做你是我的時候,你怎麼做的?你敢用玻璃刺刺中對方的脖子……”
林雨桐朝後又退了一步,扭臉看白衣:“師父,之前那樣的幻境……是你的手段吧!”
白衣沒有解釋:“是我!之前的環境也叫我對你有了一些了解……你的處事方式,倒是叫我眼前一亮,或許,過去的三十年,我真的錯了……我不知道你想走的路是什麼……但你我師徒,總要有一個人來妥協。但顯然,這個妥協的人不是你……那麼,便隻能是我了!”
話一說完,林雨桐就看著白衣的臉明顯的老了,皺紋像是一瞬間就爬上了眼角。他也隻摸摸臉,笑了笑,對此毫不意外一般,轉身又一步一步的往出走,直到出了教堂。
林雨桐回頭看李桂香,李桂香苦笑:“本來說好的……今晚我為他獻祭……”
所以,師父這是主動放棄了嗎?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