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搖搖頭:“不用!你請便就是。”
烏金說走轉身就走,一點也不多留。
那一直沒說話的貴婦人此時卻說了一句:“錢興,送大師出去。”
錢興看了看林雨桐,轉身追烏金去了。
“您是江太太?”林雨桐走過去,站在病床的另一麵,問道。
江太太點頭:“你也是大師,是為了賣房子的事來的?”
“江太太知道點什麼?”林雨桐挑眉就問。
卻不想這女人皺眉,小心翼翼的朝外看了一眼,低聲問道:“大師能不能出去,幫我問問剛才那位大師,能不能給老江把藥多開幾天……我們不急著出院,也不著急出國……”
還要說什麼,門從外麵被推開,錢興的老婆推門進來:“媽,您想吃什麼……”問了一半,見林雨桐在,她把話又咽下了:“還有客人呀?”
那邊江太太卻顫抖了一下,僵硬的笑笑:“我不餓,什麼也不想吃。你帶孩子回……不要回家了,去酒店……去酒店先休息吧……”
很奇怪的態度!
林雨桐看了錢興的老婆一眼,這女人隻愣了一下就點頭:“那我帶孩子先回去。”
江太太就說:“你要碰見錢興,叫他趕緊去抓藥,你爸還等著呢。”
等人走了,門關上了。江太太才不好意思的看林雨桐:“大師……那是我親生閨女……可前些時候,我總覺得我閨女挺奇怪的。我老公和翁婿都忙公司的事,大事上我老公管,小事就交給女婿處理。我呢……沒事了就愛打個麻將……我女兒是沒啥事乾,她是學舞蹈的,弄了個舞蹈教室,也時去時不去的。兩口子另外有房子,不跟我們住。孩子也有保姆照看,我也沒啥操心的。可這得有大半個月了吧,兩口子帶著孩子回來,要跟我們老兩口住……這一住回來,我覺得就有些不對……有天晚上我半夜起來,看見我家閨女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愣愣的,我剛要過去,她咧嘴一笑,瘮人的很,我當是還以為小兩口鬨矛盾呢。結果第二天我還勸了,說有啥話不能好好說……結果我閨女還莫名其妙,說我昨晚睡的好好的,什麼時候出來過?我還以為添了夜遊症,先是谘詢了醫生,醫生說叫觀察觀察,我也沒法整晚上的陪著閨女,就問女婿,我那女婿也說,他們一直一起睡,半夜沒起夜的習慣。我還以為我癔症了,自己跑去看心理醫生去了。可天天晚上,一過十二點,家裡都有響動,我一出去,一準能看見我閨女不是在客廳晃悠,就是在樓梯上正在上樓或是下樓……我家裡不乾淨,老江沒好以前,說什麼我們都不能回去。”
“最近你閨女一直在醫院守夜嗎?”林雨桐問說:“自從到了醫院,還有沒有像是你說的一過十二點,就出現異常。”
“沒有!”江太太很肯定:“在醫院……覺得很正常。就是我閨女平常的樣子。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孩子有點沉默了。沒有以前愛說話。”
了解了情況,林雨桐就說:“想在醫院休養,這個不需要找什麼大師。一般醫院都帶有康複科,等人醒了,轉到康複科,泡病號嘛。想住多長時間,完全隨心。”
跟這邊話說完,她就再不停留。從病房裡出去,程昱跟吳鵬舉都在外麵等著。不遠處還站著錢興。
錢興看見林雨桐出來,就走了過來:“醫院外麵有一家咖啡廳,我請幾位喝杯咖啡。”他像是不回避了,在前麵帶路頭也不回的就往前走。
找了個角落,林雨桐隻要了一杯水,就看向錢興:“要是我沒猜錯,你是故意住到公司去的。”
九樓原本是他嶽父的公司,而且辦公室是有風水陣,躲在裡麵很安全。
錢興攪著手裡的咖啡,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你覺得我不是個好人……可愛情這回事……誰又能保證能愛誰一輩子?我跟瑤瑤是大學同學,她善良文靜,在一起上公共課的時候,總是坐在我的側後方,偷著看我。慢慢的,我也覺得這個靦腆的姑娘人挺好的。後來,我們就戀愛了。她處處都為我考慮,省錢也要給我買這個買那個……說實話,我挺感動的。我那時候真的就想著,我一定要把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給她,才對的起她待我的心。臨畢業的那一年,都開始實習了。我們開始聚少離多。那時候我想的是能儘快的找一個穩定的工作,然後掙錢,叫家人過上好日子,然後買房買車,回去跟瑤瑤結婚。至少也得趕緊攢出首付的錢吧!那時候……我身上連租房子的錢都沒有。我告訴她說,你也趕緊找工作,咱們一起努力……可瑤瑤所有的心思都在結婚上。彆人實習,她去看婚紗。彆人熟悉業務,她去酒店詢問喜宴的價格。大家難得聚在一起,都說各自工作中遇到的事,遇到的問題,可她卻總拉著人說婚禮的各個細節。她看上的鑽戒,那個價格,我都不知道攢錢要攢到猴年馬月才能買的起。她最後哪怕選了最便宜的路邊攤上的樣子貨,可我收獲的不是感動,而是前所未有的壓力。我就跟她說,現在這條件不允許,等我能給得起你這些,再不是看著你委曲求全的時候咱們再結婚。她不高興,我不知道她怎麼跟她家裡說的,因為我趕著出差……就是那個時候,我認識我現在的太太。如今我的嶽父是我實習時候的老板,那次出差,我是隨行人員,就是拎包的。那次,我太太跟著她父親順道去玩。業務我插不上手,在外地,我全程都是配老板女兒玩負責她安全的那個人。我這一出來,瑤瑤十分鐘一個電話,不停的問,你在哪,你在乾什麼,跟誰在一起……那時候沒有電話,是呼機。這一呼我,就得叫我馬上回電話。我身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又是陪著老板的女兒……哪裡能那麼方便給她回電話?那次,是我在半路上,到下一個有電話的地方得兩三個小時。偏趕上路上車子拋錨了,耽擱了幾個小時。再給她打過去的時候,跟她一塊在外麵租房的朋友就說……她割腕自殺了……”
這又是一種跟那姑娘截然不同的說辭。
林雨桐看向對方,竟是沒有從對方的眼裡看出絲毫說謊的痕跡。
錢興搖搖頭:“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愛情是什麼?相處愉快,這是最基本的吧。可實際上呢?跟她相處,成了我一種負擔。我當是就把老板的閨女扔下,跑回來了。我說你彆這樣,要是非得結婚你心裡才能安穩,咱們領證也行……但她聽不進我的話了,非要我說我為什麼那麼長時間不回電話。為什麼她都要死了,我卻不趕緊飛回來……我跟她解釋,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是,隻是因為陪伴老板的家人。也不是不想飛回來,可這航班的時間也不由我決定!怎麼解釋都解釋不清楚!那時候我其實連機票都買不起的,還是我現在的太太借給我一筆錢,叫我往返一次。這事,還是她幫我瞞著她爸的。工作我不能丟的,不管瑤瑤聽沒聽,我做到我該做的,連夜又飛回去。可屋漏偏逢連陰雨,我媽十二指腸潰瘍,住院了。還是我現在的太太,幫我跟老板請假,又借了我一筆錢,幫我訂機票,叫我回老家。那時候我忙著我母親,瑤瑤不停的呼我,我乾脆直接關機了……等我母親出院,回到學校的時候,我覺得瑤瑤有些不一樣了。她冷冰冰的看著我就像是看著仇人,可轉天卻又可憐兮兮的來找我,問我為什麼不理她。我當時以為她是玩什麼把戲……就跟她說分手……結果她又自殺。自殺後人很奇怪,有時候見了我要拿刀砍,有時候卻跟忘了之前要殺我的事,連我跟她分手的事都忘了……我是個正常人,我家裡還有母親要奉養。我想儘快的擺脫她……我選擇從她的生活裡消失,後來,我跟我現在太太接觸的多了,彼此覺得很合適,我也不想拖著,很快就結婚了。隨後我太太就懷孕,生了我的女兒……我的生活很平靜也很幸福。可後來,她找上來了。我害怕了!精神病人便是殺了人,也不用負法律責任的。談了幾次之後我也發現規律了,隻要瑤瑤心情好,那麼她就還是那個善良的瑤瑤……她能選擇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而且……那個暴虐的瑤瑤在她覺得高興幸福的時候,是不會出現的。所以,我跟瑤瑤這些年像是戀人一樣來往,原因就是這個……我愛我的女兒,我也愛我的妻子。對瑤瑤,我也狠不下心來。我總期望著,時間長了,她能變的正常,病是不是就能好了。”他說著,就舉起右手:“我發誓,我跟她再相處,絕對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齷齪,自從分手,我們就再沒有男女關係。有的隻是偶爾打個電話發個短信,然後一周見一次麵,吃一頓飯。她不再頻繁的騷擾我,我們也像是找到了相處的節奏。我們的交往,真的就僅此而已。其他的,都是她腦子裡臆想出來的。而且,我懷疑她的死,不是因為她知道我結婚,我有老婆孩子……而是因為另一個她不甘心……瑤瑤是不願意相信我結婚我有孩子,但不是真的想不到我有老婆孩子……這麼些年,平和的瑤瑤完全能壓製那個暴躁的瑤瑤,可那個瑤瑤性格太強勢了,這其實是一場三個人之間的爭鬥。結局是……我跟瑤瑤都輸了。那個瑤瑤她贏了!瑤瑤割腕,不是想死,是想威脅我。但那個瑤瑤……她就是想叫瑤瑤死,想叫我死……於是,在瑤瑤意誌最薄弱的時候,她出來了。她上了樓,然後從樓上跳下來了。然後,我的日子便亂七八糟。被撞一次又一次,沒死成。不是我運氣好,是我堅信,瑤瑤是不會願意我死的。等我家裡的金魚,孩子養的倉鼠,連我老婆那一陽台的花草,一夜之間都死乾淨了,我就知道,那個瑤瑤來了。我知道我嶽父有懂風水的朋友,於是,我說動我太太,我們一起回我嶽父家住。住過去之後,我太太有些不對勁。半夜一過十二點就起身往樓下去,再上來之後……我就覺得不一樣了,渾身冷冰冰的,眼神也跟冰碴子似的……我就知道不對。我怕嚇到家裡的女人,於是,誰也不敢說,隻在剩下我跟我嶽父的時候,說過幾次,想請嶽父找個風水先生來,幫我們把我們兩口子的家幫著布置一下。順便看看嶽父這邊還要調整不要。這一提醒,我嶽父倒是上心了。轉天跟我說,多虧我提醒,說是家裡的風水擺件擺的有些年頭了,以前一直沒發現,這次查了一遍才發現,擺在陽台那個位置的擺件,不知道是不是保姆不小心撞到地上過,明明有一條裂痕。我一聽就知道要壞事!一邊催著我嶽父趕緊找大師,一邊就想把那個瑤瑤引出家門。於是,我住到了公司,我嶽父的辦公室。果然,那個瑤瑤跟著我去了公司。那幾天公司頻繁出事,沒人知道,是因為出事隻出在我身上。正走著,窗戶上的玻璃直直的就朝我拍過來,這種事一天能有三次。我跟誰也沒提,隻說是我不小心打破的,自然就傳不出去。”
這也就解釋了,明明九樓有貓膩,為什麼身在八樓的卻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吳鵬舉本來一肚子的氣,可這會子也不知道該說啥了。隻訕訕的笑笑:“玻璃砸了幾次,也沒傷著……倒是好運……”
錢興澀然一笑,看向林雨桐:“瑤瑤她來了……是她救了我……幾次三番救我……”說著,眼淚就下來了:“要是能重新選擇,我一定不會那個時候結婚,我會陪著瑤瑤……我現在求大師,救救瑤瑤……那個瑤瑤要殺了她……我問過心理醫生,這種雙人格的,一個要殺掉另一個,這是很正常的事……瑤瑤她不是那個女人的對手……我拜托大師,救救瑤瑤……救救她……”
這種情況,出乎林雨桐的意外:“你嶽父……”
“我嶽父本來要去請大師的,結果不到天亮,人就成了那個樣子了……這是我沒有預料到的。我一直害怕她會傷害我的老婆孩子,卻沒想到連無辜的人她也害……”錢興帶著幾分懊惱,拳頭都攥緊了:“這次我嶽父要是沒事還罷了,要是真出事了……我對得起誰?”
林雨桐端起杯子裡的水喝了一口:“你覺得她應該在哪?”曾經再公司樓下的停車庫某個角落裡呆過,不過樓梯那位的氣息龐雜,也可以理解為那個善良的瑤瑤來過,但跟那個衍生出來的次人格不在一塊。可是,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並沒有,她們去哪了?
“肯定在我附近。”錢興篤定的道:“不過我太太這幾天晚上都很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沒睡,所以她無機可乘。”
那他的意思,就是她們應該在醫院。
程昱就說:“要不,晚上過來吧。”他好像還給自己安排了事情似的。
林雨桐懶得搭理他,“要忙你去幫吧,我不急。”她看錢興:“你去抓藥,去熬藥,該乾什麼乾什麼去,彆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我接了吳總的單子,事情總得處理完的。”
吳鵬舉抖了抖,不知道是被空調吹的發冷,還是打了害怕,問說:“我呢?我去哪?”
“你回家吧。”林雨桐一邊起身一邊安排,“要是不著急的話,公司先……”
“我明白,我正好也想重新開業去去晦氣。”吳鵬舉就道:“公司停業三天……不,停七天!”
幾天都行吧。
林雨桐隻管走自己的,徑直往醫院去。
吳鵬舉看了程昱一眼:“程總,您這是打哪請的……年紀不大……”
程昱隻客氣的笑:“您滿意就行。”卻自始至終不肯說林雨桐到底是何方神聖。
林雨桐去了醫院,看標識,順利的就找到了太平間。
太平間在住院樓的地下三層。如今的門診樓,住院樓地下一二層都是停車城,人來人往的,一點也不比地上僻靜。所以,這個不怎麼被人喜歡的部門,就被放在了幾乎被人忽略的角落。
下了三層,先看到的肯定不是太平間。而是醫院的倉庫。倉庫的門鎖著,這裡放的東西大概是一年也不會被想起的東西,或是乾脆就是淘汰品吧。
左右看看,在左邊走廊的儘頭,才看見一個標識牌,上麵寫著太平間三個字,然後這三個字的下麵畫著一個箭頭。
林雨桐走過去,跟著標識扭頭,果然就見十步之外的太平間。
她走過去,伸手推開太平間的大門。
“叮鈴鈴……”
猛然間,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
林雨桐拍了拍胸脯,嚇了這麼一跳。這麼一個安靜的環境裡,猛的一點響動真能嚇死人。見電話是四爺打過來的,她就接起來。四爺問說:“你在哪呢?”
“太平間呢。”她這麼說完,四爺那邊詭異的沉默了。
四爺一沉默,林雨桐後知後覺,這答的都是什麼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呢。
不等她解釋,四爺就說:“我馬上過去,是在一院嗎?”
你打哪知道的?
沒問出來,四爺就掛了電話。想來正在趕來的路上。
林雨桐把具體地址又給四爺發了短信,這才將手機收起來。想著四爺過來也不能乾啥,要陪著也不是不行,這得先保證自己找對地方吧。
她繼續往前走,想看看太平間的門開著沒有。
手輕輕的搭在門上,門是開著的。剛一進去,側麵有個小房間亮著燈。小門也開著,裡麵放個躺椅,躺椅上睡著個老頭兒。這老頭兒一身酒氣,邊上還放著半瓶的二鍋頭,此時鼾聲震天。
林雨桐心說不對,這裡這麼安靜,剛才可沒聽見呼嚕聲。於是,再不敢停留,轉身就走。了這剛轉身,太平間的門哐當一聲關上了。她心中暗自運氣,看了一眼被關上的大門,剛想轉身去看看那個老頭,結果哪裡還有老頭的身影?眼前的一切都變了,像是在醫院的門診室,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留著齊耳短發的老大姐坐在老舊的桌子後麵,手邊放著脈枕,敲了敲桌子:“哪兒不舒服?過來我瞧瞧。”
林雨桐坐過去,此時還真有些時光錯亂之感。這老大姐穿著發黃的白大褂,頭上帶著那種很醜的白帽子,那是早些年大夫戴在腦袋上的。
林雨桐走過去,坐在旁邊的單凳上,伸出胳膊放在脈枕上,眼睛卻看著老大姐白大褂上的標識。雖然磨的不像樣子,但大致還能看得清楚,上麵印著‘省一院婦產科’。
以前的婦科和產科是不分家的,有大姑娘去瞧病一點也不奇怪。
這老大姐的手有些涼,搭在林雨桐的手腕上,林雨桐不僅沒覺得不舒服,相反,還有種說不出來的舒爽感,緊跟著,一股子清涼之氣就湧進了身體。
這老大姐麵色一沉,手收了回去:“沒毛病跑到醫院乾什麼?開病例請假?不行!好好回去,鍛煉身體,增強體質……”
林雨桐趕緊道:“不是請假,也不是看病,我就是來找人的。”
“找誰?”老大姐將口罩戴上,“我這還要查房呢,彆給我搗亂。”
“一個精神病患者,是個女患者。”林雨桐就說:“您見過她嗎?”
“叫什麼呀?多大年紀?因為什麼住院的?”她問的很仔細:“進了醫院,隻要是我的病人,不管在外麵惹下了什麼麻煩,那都得等出院以後再說。在這裡,我說了算!”
嘿!
這該不是又一個鬼王吧!
林雨桐追出去:“準確的來說,我不是來找您的病人的。我是來找您的。您的病人在住院期間,偷跑出去,還殺了人傷了人,害的一個上了年紀的長者到現在都還躺在重症病房裡,這個……我找您總給沒找錯吧!”
這老大姐腳步一頓,眼珠子一下子就紅了:“誰?誰敢偷跑出去?還敢殺人傷人?是誰?”
她這一叫嚷,林雨桐隻覺得整個‘醫院’都跟著顫了顫……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