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恍然而驚,幕後的人是不是也等著這麼問自己一句:如果局勢不能逆轉,若是叫你放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去換取你父母後半輩子的好生活,你願意嗎?
這句‘我願意’說出來,真的沒關係,真的隻是在說彆人家的事嗎?
未必!
她看四爺,頭上已隱隱見汗。四爺摸了摸她的頭,笑了一下,輕省道:“有我!”
林雨桐收斂了心神,不管這是不是個暗藏的陷阱,好在!這一腳沒有踩下去。
她再看向李美蕉的時候,心緒就平靜了很多。再細想,她便謹慎的道:“許是沒有那麼悲觀!天助自助者,不管成不成,努力過才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沒試過。我掙紮過,一天一天的掙紮……可是徒勞無益!我從巴克神父那裡知道,原來人和神與魔是可以做交易的。神太高了,人夠不著。可哪怕是魔鬼,又有什麼關係?隻要能叫我的孩子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不被人欺負,不被人虐待……”李美蕉的眼淚順著臉頰爬:“而這隻是要我們夫妻付出生命的代價而已……”
隻是生命的代價……而已?
林雨桐對一個這樣的母親說不出太過苛責的話。隻問道:“那你何必跟著師兄回國呢?”她不是很明白,“說明你的想法,師兄難道會不理解?就算這次師兄非得回來,可回來也不會說一定常住!你依舊可以留在M國,照看孩子。他辦完事,再回去找你。如今,三個孩子都是成人了,其實,很多事反倒是更好辦了。”
李美蕉露出幾分嘲諷的笑:“他……是你們的大師兄嘛,我哪裡敢指望?他巴不得離我們母子越遠越好。”
汪國華唯有苦笑。
林雨桐卻明白,汪國華不跟妻兒一起,這便是保全,不想連累她。
這個,其實該說清楚的。林雨桐正要說話,汪國華揮手打斷了:“我這樣清醒的日子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趁著這會子腦子還靈光,有些話我要替師父交代給你……”說著,便招手叫林雨桐到跟前來,耳語了幾句。
這話甚至是瞞著溫柏成的。
幾句話交代清楚了,汪國華又昏昏欲睡,躺下前塞給溫柏成一個東西,隻說了兩個字——資料!
好像是這兩件事辦完了,他就可以閉眼的架勢。
溫柏成拿著資料,攥的手心都出汗了:“您放心,我知道怎麼處理。”
然後看林雨桐:“小師妹,叫師兄先歇著吧。”
林雨桐這才醒過神來,出去的時候還兀自有些恍惚。溫柏成再說什麼她都沒聽,拉著四爺就走。
程昱還要問,溫柏成一把攔住了程昱:“要懂規矩,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問。”
回去的路上,林雨桐低著頭,側著臉,低聲跟四爺道:“亦天門,祀五帝。守四方,鎮邪祟。補天漏,查地缺。祈風調,禱雨順。護龍脈,安百姓。承天命,保太平。”
四爺聽的嘴角抽抽:“汪國華就跟你說這個?”
林雨桐點頭,說的就是這個。她差點以為這老師兄糊塗了,在跟她開玩笑!
這個有必要神秘兮兮的麼?還連溫柏成都不叫知道。
哪個搞封建迷信的不是給自己弄了個碩大的名頭。而且,這順口溜,一定不是自傳承以來就有的。必是後人編撰的。往前推,早不過民國。
信這個?誰信誰傻!
四爺不信,林雨桐也沒法信。她就說:“可咱們不信,就怕有些人信。”
畢竟這幾句話說的,好像亦天門的本事真能偷天換日一般。
好吧!從亦天門五門這些遭遇來看,保不住多少人把這些當真了。最怕的就是這樣的,信什麼都信的特彆真,特彆虔誠。這真就是迷信了!
他就說桐桐:“人家把這個當最高機密告訴你,你就當最高機密守著,輕易彆跟誰說。”
什麼就輕易彆給誰說呢?
“秘密就秘密吧,肯定不跟誰說就是了。”林雨桐這麼說。
四爺又笑:“你這實誠上來是真實誠!彆以為江湖人就是傻子。人家手段玩的好著呢。焉知這不是白三和汪國華師徒事先就商量好的說辭,要知道,這話是一個紐帶,能重新將其他四門拉過來跟白門捆綁在一起的紐帶。”
嗯!有道理。他們會想:哦!我們五門聯手,威力如此之大嗎?又是守土又是安民的,這不是術士的最高追求嗎?
“所以,或許就是他們需要你出麵聯絡其他四門……聯絡好之後,至於是緩和關係,還是繼續內鬥,鬼才知道。但是這與咱們是有好處的。咱們現在這情況,身邊是急需一批術士的。”這說不上是誰利用誰。
沒錯!就這麼辦。
兩人回去的時候,烏金已經到了。正坐在客廳跟趙基石和邱毅吃早飯。
這個點的早飯有點早了!
不過烏金可比王不易靠譜,說來就來,天不亮就趕到了。
見林雨桐回來了,烏金就先道:“我已經知道了。”
趙基石點頭:“我告訴他的!”
從來不知道你的嘴這麼快!
說了也就說了吧,四爺和林雨桐也過去吃早飯,林雨桐咬了一口包子,問說:“有什麼高見。”
烏金隻一下一下攪動著碗裡的粥:“這玩意,麻煩的很。”
“怎麼一個麻煩法?”林雨桐看他:“是咱們倆的能力都不夠,還是其他什麼?如果需要找什麼人來幫忙的話,你指出道來,我去找。”
烏金搖頭:“不是那麼回事。壓製容易,根除不容易。”他指了指心臟的位置:“它就跟寄生在人身上一樣,隨著人的呼吸而呼吸……除非施法的人主動去破,否則……很難。”
“你說很難,不是說不能。”林雨桐就道:“不管什麼辦法,你隻要說出來,能不能辦,我掂量。”
烏金猶豫的很,勺子在碗裡左三圈右三圈的轉,把趙基石都轉出火氣來了:“怎麼那麼磨嘰呢?”
烏金白眼看趙基石,,滿眼都是無奈。
趙基石就說:“是不是把施法的人殺了,這法自然就破了。”
烏金回以滿臉的不屑:“你殺一個試試。邪靈是有主的,感應不到主人,它更危險。”
“那你說一個不危險的辦法。”趙基石放下筷子就問。眼裡帶上了幾分威脅之意:“利索乾脆點,少娘們唧唧的!”
“我不是你的犯人,注意你的態度!”烏金將臉撇到一邊不搭理他,這才跟林雨桐道:“不危險的辦法我也沒有。”
四爺把小菜往烏金的麵前推了推:“她是白衣,又不完全是白衣。你說話的時候不用把她當成白衣,有什麼說什麼,她也沒那麼狹隘。”
烏金跟四爺對視一眼,嗯!這個男人倒是能叫人信服一點。確認四爺可靠,覺得有他的話兜底,這才重新看了一眼林雨桐,道:“我聽我爺爺說起過一樁幾十年前的舊案……說是那時候滬上很混亂,租界裡各方的勢力都有。說是一個洋行的買辦,他媳婦長的好,不知道怎麼就跟他的洋人老板好上了。那事鬨的沸沸揚揚……這買辦覺得很沒有麵子,就要登報跟媳婦離婚。可這報社都聯係好了,結果那天回來,他媳婦突然病了。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跟個活死人似的。人家都說是他把他老婆害了。他老婆的娘家人,還去巡捕房告了他,說他就是因恨殺人。他是有口難辨,花了很多錢把嶽父家的人打發了,但為了證明清白也得把媳婦治好吧。找了很多大夫,中醫大夫,西醫大夫,都找了。沒用!後來,又是請和尚又是請道士的,倒真遇上幾個有真本事的,好似是暫時壓製住了,人能清醒一些,也能吃點喝點。有那見識多的就說,找洋和尚吧,他們許是有辦法。最後找了一牧師……牧師當時就說,惡靈到人間,非挖心掏肺不能治……”
說到這裡,他就低頭吃飯去了。
可彆人卻吃不下了。
邱毅還問:“然後呢?”
“然後什麼?”烏金喝了一口粥:“然後那買辦當然不敢給老婆挖心掏肺了……要不然,就真成了殺人了。所以,當然是不明不白的死了。”
“再然後呢?”趙基石就問,“你這案子鋪墊了一堆,又說洋人老板,又說什麼好上了。最後人死了,案子成了懸案?”
“倒不是懸案。”烏金慢悠悠的道:“雖然法律沒認定,但都說是洋人老板娘給害死的……不過,這種事沒把柄可抓,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還是不對。”趙基石就說:“既然是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又怎麼能確定說洋人老板的老婆如何如何的,這不是前後邏輯不成立嗎?”
烏金被煩的不行:“就討厭你這樣的警察,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是吧。都說了是故事是故事,非得問個究竟。”他把勺子放下,輕咳一聲,才給趙基石解惑:“能知道她是幕後主使,用邪術害人……那都是過了好幾年之後的事了。因為後來幾年,也發生了好幾個類似的案子。人都跟買辦的老婆一樣,那樣的症狀,然後悄無聲息的死去。這些人全是那個老板的情婦,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這些人都死了?難道破解的方法沒有誰嘗試過?”邱毅不死心的問。
烏金搖頭:“沒有……”然後他就看林雨桐:“……這方法不是我說的,我就是給你講了這麼一個故事……”
“這是一個好故事。”林雨桐三兩口塞了個包子進去,然後喝了一口粥順了順,就摸出電話,打給程昱:“白門有沒有自己的私人醫院。”
程昱愣了一下:“……這個……還真沒有。”
烏金便道:“黑門有!”
林雨桐舉著電話的手一頓:“程昱,聽見了嗎?黑門有自己的醫院。那麼,剩下的事你安排,人先送到黑門的醫院,該付的錢,足額付給人家。”
程昱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能先應著:“弟子馬上安排。”
掛了電話,林雨桐看烏金:“你跟我一起,放心,白門出的起診金,你可著勁的要吧。”
可這是診金的事嗎?
這話把烏金倒是給嚇住了,手裡勺子‘咚’一下落到碗裡:“我說的就是個故事……”
“那我就是故事外的那個人!”林雨桐重新吃早飯:“吃完飯,馬上去醫院。你跟我一起進手術室……”
“我做不了這樣的手術,這是違規的。”烏金差點跳起來:“你簡直是瘋了,那是兩條命。”
“靈療你比我擅長。”林雨桐看他:“你的故事如果不是杜撰的,有什麼可猶豫的?”
烏金深吸一口氣:“當然不是杜撰的,是我爺爺……好吧!這需要膽識,誰也沒做過,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若是萬一你大師兄死在我的辦法之下,這舊怨加新仇……”
“我主刀!”林雨桐看他:“你做助手。”
啊?
烏金看著林雨桐臉上的神色就有些難辨:“白門果然根基深厚。”才入門沒幾天的關門弟子,就敢做這樣開膛破肚的手術?
“我需要你保密。”林雨桐強調,“在一定的圈子裡保密。”
當然!這是規矩。
就像是玄烏堂,隻在一定的圈子裡知道有這麼個地方一樣。
說走就走,動用了白門自己的飛機。
烏金什麼都說了,就是沒說黑門的醫院,是在西平的。
“……這是我們收購了一家職工醫院,在原來的基礎上改建成的……”到地方了,烏金才介紹了幾句。
這地方,對外的生意看起來清冷的很,林雨桐也不知道人家的營業額在哪?
烏金就解釋:“這一行,有很多症狀都得長期調理。這裡對外就是中醫按摩門診,地下,另外有手術室。我小叔偶爾會用到。你懂的!”
做生意的人,什麼人都結交。有些人的傷不方便去醫院,這地方就能提供方便。
溫柏成看著夫妻倆被送進去,想找林雨桐問幾句,可林雨桐這個時候能跟他說什麼?她隻得安排:“安排車,等我把人出來,你馬上安排大師兄他們去水塔寨。彆人去了水塔寨也進不了……隻有師兄你去了才行……大師兄和大嫂,需要有個養病的地方……”
話沒交代完,烏金就急急忙忙過來,低聲跟林雨桐道:“這裡可沒有血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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