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歲月(49)
宮裡叫了, 馬上立刻就得走。
外麵的人等著,可林雨桐不放心,來的人是許時忠身邊的, 英姐兒在邊上道:“小舅媽放心,一定會沒事的。”
可林雨桐哪裡是擔心那些個?她過去給四爺整理了衣服,然後手放在四爺的胸口上, 她是擔心這裡出現的那個東西會不會因為皇宮作亂。
沒接近過,誰能保證?
四爺輕輕的搖頭, 然後攥著她的手在手心裡揉搓了一下,輕輕的抱了抱他,在她耳邊輕聲道:“忘了我是誰也忘不了你!”
然後將她推給邊上的金雙:“守著你娘, 叫她在家呆著。”
林雨桐追了兩步, 被金雙拉住了, “娘,我爹有數的!”
四爺回身就笑:“看!孩子都知道我有數的。”說著, 他鄭重的朝桐桐點頭, 表示沒有把握他絕對不會去冒險。
他這麼著,倒是叫林雨桐沒法子再進去攪局了。她本來還想著, 英姐兒進出宮裡並不難。叫她去找文氏,請文氏宣召叫自己進宮, 這雖然繞一些, 但肯定是能行的。不過是比四爺晚一步進宮而已。
可四爺堅決不讓……自己要是非跟著, 倒是顯得奇怪了。
瓊姐兒半晌臉都是紅的, 自家爹娘以前也這麼黏糊嗎?她以前是養在祖母跟前的,並不是很清楚。但如今外孫孫女都有了, 還這麼黏糊。像是這麼……如此親密的夫妻關係,她從來都沒有見過。
既羨慕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邊孫氏才打發這些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輩:“都去玩去, 我們妯娌在屋裡說說話。”
把這事給岔開了。
卻說四爺出門,外麵果然就是清冷。家家關門閉戶的。偶爾有人路過,也都是貼著牆小心的背過身上,這種人一般身上都背個布包或是彆的。這怕是家裡沒有存糧,出來弄糧食的。要再這麼下去,京城就得亂。
日子現在是難一些,但還不到餓死人的地步。老百姓也都還忍者,等真的忍不了的時候,瞧著吧,有的亂呢。
到了宮門口了,四爺特意站了站,身體上並沒有什麼不適症狀。
後麵跟著的催了,四爺這才抬腳往宮裡去。
皇宮……四爺見的多了,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皇宮像是這個皇宮一般,蕭條成這個樣子。在外宮還罷了,畢竟外臣進進出出的,還要講究些體麵的。可站在外宮往裡看,內宮牆上和屋頂上的草都冒出來了。在外麵,初春冒出綠意這是生機,春回大地。可宮內的牆上和屋頂一片綠油油,隻能說明,這宮殿幾乎都要半費了。
這個大周王朝,從裡到外透出一股子頹然之氣。
果然,再沒有往內宮去。這條路雖然不是往大殿去的,但也該是往禦書房之類的地方。
可惜,門上並沒有匾額。可外麵的守衛四爺看了,有些麵生。這些人身上帶著幾分桀驁,看什麼都死盯著瞧,完全沒有內宮侍衛該有的樣子。
果然,許時忠的情況不妙了。
四爺一腳踏進大殿,大殿裡隻三個人。李昭靠在榻上,看著情況還行。邊上坐著金匡,老神在在,知道四爺進來,壓根就沒有睜眼。再稍遠些地方站著的是,是許時忠。
許時忠看向四爺:“武安,果然叫你說著了。那圖紙你給了我,我就該一把火將它給燒了!”
了緣交給桐桐的圖紙,桐桐給四爺看了。她以為圖紙四爺收起來了,誰知道他轉臉將圖紙給了許時忠。
徐家手裡本來就有一半,如果徐家跟金匡有某種聯係的話,這另一半圖紙有沒有可能在金匡手裡?
四爺當初給他,就叫他謹慎處理。當然了,話是跟他說的。但一半情況下,誰都會忍不住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他這一探究竟,倒是把他手裡的圖紙上的路都走通了,必然是暗地裡跟著他的人把這行蹤都詳細的畫下來了。這內宮出現的守衛,從哪裡來的?不能憑空出現,那就隻能是從密道裡進來的。
其實那也算不得是密道,那就是內宮的排水係統。不過是在前朝被有心人翻修的時候將很多的暗渠連通了而已。
許時忠以為控製住了內宮,控製住了李昭。但其實,誰也沒控製住。李昭能坐在那裡,哪怕隻是靠在那裡麵色紅潤,這就足以證明有人一直暗地裡幫他。
此人是誰?
除了金匡也沒彆人。
試問,李昭此刻,信任誰?
四爺心裡搖頭,許時忠又錯失良機。這大殿裡就三個人,李昭能動,隻怕還有些不良於行。金匡那麼大年紀了,你直接出手,轄製住這兩人,先出了內宮再說。然後一刀殺了李昭,把戕害帝王的罪責往金匡身上一推……你再擁立現在的太子二皇子為帝……偏離的軌道瞬間就步入正軌了。多簡單的事!
可許時忠偏偏沒有這樣的魄力。
金匡敢這麼做,未嘗不是作為許時忠的老師,對許時忠太過了解的緣故。他熟悉他們每個人的弱點,如同熟悉左右手。
四爺一步一步朝前,這見了皇帝,這一禮是少不了的。心裡再掙紮,但四爺站定,膝蓋還是彎了下去,誰知道單膝剛挨著地,就聽到上麵‘啊’的一聲,他抬頭去看,隻見李昭‘噗’的一口,一口血就這麼直直的噴了過來,灑在了他的前胸上。
然後胸口那個東西,瞬間就**辣……
林雨桐剛把孫氏打發了,自己在屋裡說歇會,結果胸口就熱了起來。
她解開衣服,胸口的印記……不是深了,反倒是淺了,淺淡的要不是知道那裡有過一個,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這……應該不是壞事吧?
那邊四爺看不見胸口,也感知不到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就是眼前這個變故,也叫他有些愣神。這絕對不在預料之內。
他心裡是存了彆的打算的。
這出乎預料的變化,不光四爺愣住了,許時忠和金匡比他還驚訝。
許時忠愕然的看向金匡,想的是,金匡要殺了李昭,要嫁禍給自己。
金匡先是看向許時忠,然後搖頭……他知道,許時忠沒機會對李昭做手腳,他也沒魄力做這一份手腳。
然後他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回頭就朝自己的小兒子看過來。
一股子鋪天蓋地的喜意瞬間湧了過來:真的!真的!原來天石廟的石碑上的預言都是真的。
一直以為會是老二,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老四!
是老四啊!
這誰能想到?誰能想到?
李昭一口血噴出來,就倒在邊上,生死不知。而邊上的兩人都沒有動!
四爺眯眼看了金匡一眼,就看許時忠,“大姐夫,李昭不能死!”
這一聲提醒叫許時忠瞬間醒過神來,他疾步過去按住李昭的手腕,然後鬆了一口氣,“暫時無礙!”
金匡隻是深深的看著小兒子一眼,皺眉,但到底是不說話了。
許時忠看了金匡一眼,也不說話,隻坐在李昭塌邊。
兩邊就這樣僵持起來。
時間越拖越是對金匡不利,外麵許時忠的人若是不見他出去,遲早就要亂的。
監國之權隻叫許時忠獨攬,金匡今日還是不會罷手。
叫許時忠將監國之權讓給金匡,這更是癡人說夢。
此刻兩人都盯著沙漏,等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彼此不肯退讓,接下來的必然是刀兵相見。
“我說一句!”四爺看向兩人,“不管你們怎麼想,有件事得達成共識。朝堂不能亂!開春了,二哥那邊枕戈待旦,內亂亂不起!”
金匡和許時忠都點頭,認可這個話。
許時忠冷笑:“老師正是因為知道我顧著你二哥,所以才敢再這種時候脅迫我,用親生兒子做籌碼,果然還是老師。”
金匡老神在在,好似說的不是他一般。
四爺伸出一根手指,“這是第一件事,現在達成共識了。”隨即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要保證朝堂不亂,那就得先保證,朝綱不亂。”
朝堂和朝綱一字之差,可這相差卻遠了去了。朝堂是指人和事,人心不能散,朝事不能無人理。但朝綱不一樣,綱紀綱紀,綱就是維持正常秩序不可或缺的法紀。
許時忠上下打量四爺,手不由的摸著腰上的玉佩,似乎在衡量著什麼。
金匡卻眼前一亮,心裡湧出一股子喜意。
四爺就道:“陛下身體欠安,需要休養。朝中沒有太子之時,委托臣下,處理朝政,這是君臣情義。但如今,國有太子,作為臣子再把持朝政,這就是僭越。”
可作為太子的二皇子才不過是個奶娃娃。
許時忠才要說話,就見四爺的手往下壓了壓,“太子年幼!國有幼主……按照以往的規矩,該是國母垂簾……”
太子監國,金匡和保皇一黨就有了參與的機會。
國母垂簾,作為皇後的哥哥,許時忠名義上是退了,但手裡的權利未見得就少。
這與兩人而言,金匡是得到了名正言順的參與朝政的機會。對許時忠呢,好似沒有壞處。朝堂裡一潭死水有什麼意思,你永遠也不知道他生了幾個心思。與其叫這些人暗地裡勾連,倒不如給他們平台叫他們順著這個台子跳出來。
這是以後長遠的好處。近處而言,眼前的危機迎刃而解,誰都沒失去什麼,誰都有得到-->>
了自己想要的。就大局而言,朝堂內部哪怕會有兩黨之爭,以現階段而言都是好事。黨爭這種東西,在一定的條件下,他是有積極作用的。比如現下,那麼多人有了向上的階梯。隻要有奔頭,人心就會穩。
這是方方麵麵都會滿意的一個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