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兒心情不錯,遼東傳來消息,說是終於找到李奴兒的消息了。隻要找到此人,趁著他羽翼未豐,殺了豈不是輕而易舉?
她沒湊過去,直接去了父親的書房。
她進去的時候,一個小羊胡子的老者正往出走。見了她還諂媚的笑了笑。她點點頭,繞到裡間,正看見父親點了什麼扔進痰盂裡。隔著距離,她也看不清楚燒的是什麼。
許時忠朝英姐兒擺擺手,不叫她上前來,“都說了多少次了,書房這樣的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沒事了,在家繡繡花,找幾個玩伴在家裡玩玩也行啊,怎麼又這麼跑來了?”
英姐兒推到門邊敲門,“父親,我能進去嗎?”
許時忠看著痰盂裡最後一點火光熄滅,才淡淡的道:“進來吧!”說完,才無奈的抬頭,“你說你,怎麼就不喜歡姑娘那一套。在院子裡舞刀弄槍也就罷了,如今越發放肆了……”
“您當我願意放肆呀?”英姐兒過去,掛在父親的胳膊上,“我倒是想找人來玩呢。可是,誰跟我玩呢?願意跟我玩的,都是您屬下家的姑娘。隻一味的奉承我,您說,這有個什麼意思?倒是也有不奉承我的,可這些也討厭我。因為他們的爹都討厭您,所以她們厭屋及烏,對我怎麼會喜歡的起來,人家壓根就不跟我玩。我呢?能去的地方都有數。要麼,去宮裡找姑姑說說話,要麼,就去外祖家,跟表姐妹們玩……我這是悶了,來問問爹爹,您想叫我去哪?”
許時忠點了點閨女的鼻子,“你這說話跟誰學的,太直白了不好。”
英姐兒卻哼笑一聲,“跟舅母學的,她說話就這麼直接。”
許時忠笑了笑,不置可否。林氏……可沒這丫頭說的那麼簡單。
他不繼續這個話題,“最近你姑姑在宮裡好像是悶了,要不,你進宮跟她說說話。省的她……胡鬨!”
英姐兒看許時忠:“姑姑鬨什麼了?姑姑現在都是垂簾的太後了,誰敢跟她鬨?”
“小姑娘家家的,彆問。想玩就去玩吧……順便告訴她,我的忍耐裡是有限的,叫她彆太任性。”
英姐兒一臉害怕的樣子,嘟著嘴走了。
許時忠笑了笑,看著閨女的背影,還真是,這都是個大姑娘了。要是她娘活著,親事怕都定下來了。如今,他這個當爹的……忙的連孩子的終身大事都差點給耽擱了。
這麼一想,他又想到了什麼,朝外喊人:“去遼東的人走了沒?”
隨從忙道:“正要走呢!這會子還在馬房上馬鞍呢吧。”
“叫他們等等。”許時忠說著就寫信,英姐兒的親事交給宜安吧!軍中若是有立了新功大功的青年才俊,倒是可以留意一二。
英姐兒是不知道這些的,她真就進了宮。
她也必須的進宮了。
人都進來了,許時念才知道侄女進宮了,“怎麼沒說一聲就來了?”這個時候……可不是太歡迎英姐兒。
徐醇在邊上輕聲道:“她來了好……來了,也好叫許大人知道,您真的在陛下的寢宮過夜了!”說著,在許時念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幾下,“娘娘,這幾天本該不方便的……但今兒了,小日子還沒到……再不能留在那邊的寢宮裡,有些事就不好說了……”
許時念的手放在肚子上,“真到了日子了嗎?”
徐醇目光複雜,但還是點點頭,“是!之前,到了快來的這些日子,您的小肚子都會有些不舒服,這次……可有要來的預兆……”
沒有!
許時念臉上湧出幾分喜意,轉眼就又紅了眼眶,淚珠子一下子就滾了下來,“……十多年了……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想要個自己的孩子……”他這就來了。
徐醇給她擦了眼淚,“許大小姐要來了,看見您這麼哭,該要問了。快彆這樣,事情這麼順利,像是老天都長眼一般,說有就有了……更到了咱們要用心應對的時候了。娘娘,如今,咱們是一體的。肚子裡的孩子,是我們倆的血脈,這世上,隻咱們三個才是最親的。許大人,顧著的太多了,未必能跟您全心全意,這道理,您早就明白的吧。”
是!
早就明白!
許時念閉了閉眼睛,再看向徐醇的時候眼裡多了些溫度,“我知道!我明白!文氏萬事都在為她的孩子謀劃,而我……也要為了我的孩子爭一爭!”她擦了臉,靠在榻上,“你去忙吧。英姐兒這裡,我來應對。今晚……無論如何,就是賴我也會賴在李昭的寢宮的……”
好!
徐醇出去之後,碰到在外麵賞花的英姐兒。他過去行禮,說話聲低低的,“……她八成是有了……”
哦!
好厲害啊!
咱們那麼多年都沒個孩子,你們才幾天就懷上了。看來,有些東西,就是注定的。
她笑了一下,眼神涼涼的,“恭喜了!”然後才假裝采花的樣子,低頭不叫人看見她的正臉,低聲問道:“還沒能留宿在那邊……”
“文貴妃不是等閒之輩!”徐醇皺眉,“今天我會在試試……”
“怎麼試?對孩子下手?”卑鄙!英姐兒不想牽扯無辜的人,“不就是文氏嘛,我正要找文氏有事,今兒我替你絆住她……她今兒一準沒心思多管的……”
徐醇看了英姐兒一眼,然後點點頭,朝後退了兩步,欠身一禮,“娘娘這兩日,心情正欠佳。一聽說您來了,馬上歡喜起來。這會子正等著您呢……您隻管進去吧,娘娘說,您進去不用稟報……”
英姐兒將花兒捧在胸前,揚起幾分天真無邪的笑來,這笑容叫徐醇一頓,他總有一種感覺,他其實跟英姐兒才是一樣的人。
當日……當日……若是親事能成,或許什麼都不一樣了。
這樣一個妻子,總比跟許時念一起,那麼叫人惡心著好。
英姐兒沒管徐醇的注視,隻捧著話進去,“姑姑,瞧瞧……”
“你這丫頭,把我院子門口的花給薅了吧?”許時念伸手接過來花來,“這芍藥開的早,是下麵的人特意尋來的,你倒是好,就這麼給糟踐了。”
英姐兒哼笑,“我也愛芍藥,要知道姑姑這裡有這麼好的花,我早就捎話跟您要了。之前還想著小舅媽一園子的芍藥要開了,到時候再看也是一樣,卻不想舅媽那牡丹養的好,比彆人家的牡丹開的都早,而且花期特彆長,開的特彆豔……我也想著,她會養花,這芍藥也必定要開的早呢。早前就說好了,一旦開了就給我送去,結果叫丫頭去瞧了幾次,隻打花苞就是不開花……您說怪不怪。一樣的養花,這牡丹不用管,那是要怎麼開怎麼開。可芍藥,不管怎麼精心,都不成。還不如您院子門口的……”
這話說的許時念特彆不舒服。她又想起在林氏麵前丟的人!
而且,憑什麼她的牡丹就開的好,自己這邊的芍藥就開了好呢?
她的視線落在窗台上那盆早已經凋落的牡丹上了,這盆花……今年並沒有開!
她是牡丹,自己是芍藥嗎?
貴為皇後的她……屬芍藥?
許時念輕笑一聲,“牡丹……會開好的……總有開好的那一天……”
這一聲不高,像是呢喃。英姐兒假裝沒聽到,心裡卻笑:不舒服了吧!要的就是你不舒服。
她將芍藥給插好,放在案頭,“今兒本來想去外祖家玩的,誰知道小舅舅今兒去找我爹了。您聽說了嗎姑姑,遼東要打仗了。我小舅過去,大概是跟我二舅那邊有關……”
八百裡加急的奏報,她這個垂簾的太後怎麼會不知道?
她歎了一聲:“你覺得……能守住嗎?金家都在忙什麼?”就不信真像是林雨桐說的那般,好像個個都無私的很一樣。
英姐兒搖頭,“各忙各的,也沒什麼特彆的。我小舅一般都管著外麵的事,我也猜的。其實沒見人呢。我本來都追出去了,結果追出大門,我小舅都走了。聽看門的說,是去哪裡給我小舅媽買什麼蜜餞點心去了……找都沒地方找去……您要是想知道,回頭我去金家……幫您看看……”
許時念壓下心裡的不舒服,搭話道:“那是你外祖家?你是向著姑姑不向著外家?”
“咱們都姓許嘛!”英姐兒挨著許時念坐了,“您還能害我呀!”說著,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不過,今兒進宮,除了看看姑姑,還有一件事……想驗證一下。”
許時念哼笑一聲,“什麼事?我就說,你不是單純的想陪我的。”
“我上次進宮,遠遠的看見文貴妃了……”她的聲音低低的,“她帶著麵巾,我看不見臉……但那身形,還有手……包括她手腕上的佛珠,都是我見過的。我本來想聽聽她說話的聲音,但是她好像避著我……姑姑,你們是不是瞞著我什麼……我問我爹,他不說,隻說貴妃就是貴妃……可我老是覺得,她就是我一位長輩……”說著,就一臉小心翼翼的看許時念,“姑姑,您知道我說的是誰吧。如今,我二舅還在遼東,跟韃子一戰,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見見她……要不然,心裡總跟什麼堵著一樣……”
許時念剛要說,這是大人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可卻看到站在門口的徐醇輕輕的點頭。她心裡一動,馬上知道徐醇的意思。於是,快要出口的話她到底是收回來了:“……你這孩子,心思怎麼這麼重。才說咱們都姓許,不管姓金的事呢,這會子就露餡了吧。小白眼狼!這麼地的,你替我去看看大皇子吧……你們小時候也常在一處玩,自打出事了,他就不怎麼見人了。你替我去瞧瞧他……進出……總得要拜見貴妃的……”
英姐兒歡喜起來,“好呀好呀!多些姑姑……我這就去……”很心急的樣子。
“等等。”離天黑還早,你也絆不住文氏半天時間呐,“晚些時候再去吧。太子這個點要午睡的,你彆吵了他。陪姑姑說說話,等吃了飯,你再去也不遲。”
好啊!
英姐兒滿口答應著,吃了飯,許時念看了看天,又道:“看我這記性,往常這個點,是太醫給大皇子治病的時間。針灸按摩的,你去了也不方便。我叫人看著,等太醫走了,估摸著大皇子收拾好了,你再去也不遲了。”
那時候,天就差不多有了些許暮色了。
暮色就像是一隻怪獸,正在一點一點的吞噬這個暮色沉沉的皇宮。英姐兒帶著阿醜,就是在落日的餘暉裡‘看大皇子’去的。
“許家大小姐?”文氏皺眉,“這個孩子……她要見大皇子?”
小太監點頭,“是,人在外麵。說是奉了皇後的令。”
見倒也不是不能見……況且是許時念叫來的。
文氏點頭,“那就帶去吧。大皇子若是不見,彆勉強。叫她在外麵行了禮,就回去吧。”
小太監看文氏,“那個……許家大小姐說是要見見您……”
見我!
文氏的手一頓,莫不是這孩子知道了?
她低頭看書,“告訴她,我歇了,不見。”
小太監又一臉為難,“她說,若是您不見,就讓奴婢告訴您,她有金二爺在遼東的消息……”
文氏手裡的書瞬間掉在地上,“誰的消息?”
“金家二爺,金都督的消息。”小太監低著頭,不敢看向主子。
文氏站起身來,“帶過來吧。”
英姐兒就這麼被帶到了文氏的麵前,她隔著帳幔給文氏行禮,文氏沒叫起,先擺手叫伺候的都下去了。
等人都下去了,她才起身,撩開帳幔走過來,伸手扶英姐兒,“英姐兒,起來吧。”
英姐兒抬頭,看向文氏的眼睛,然後眼圈慢慢紅了,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二舅母……真的是你……”
一句二舅母叫的文氏心裡一顫:“孩子,起來!”
英姐兒這才起身,一把就抱住文氏,“二舅母,我以為你真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傷心,多難過……大表姐知道您出事的時候都快臨產了,傷心的就差一點早產了。您怎麼……怎麼就……您怎麼就進了宮了?我二舅活著,您知道嗎?我二舅他活著……我爹說給他說個親事,我二舅還說不成親,將來要過繼……二舅母,我很小的時候我娘就說,但願我長大了,能找個像是二舅疼二舅母一樣知道疼人的女婿給我……可是……怎麼好端端的就成了這樣了……”
“好孩子……好孩子……”文氏抱住外甥女,“彆哭……孩子,彆哭!陰差陽錯,悔之晚矣!”
英姐兒伸手拉下她的麵紗,然後破涕為笑,“……不管怎麼樣,活著就好……你想到這麼漂亮的人香消玉殞了,就覺得很難過……”
文氏替英姐兒擦了淚,拉了她在椅子上坐了,“不是不想見你,實在是一言難儘,跟你一個孩子……不好說。你說你有你二舅的消息……”
“嗯嗯嗯!”英姐兒點頭,“這不是要打仗了嗎?我小舅今兒還去了我家見我爹了,給二舅捎信又捎東西……我恍惚聽見,說是二舅那邊短了幾個月的糧草,我爹那邊著急上火呢……說是下麵的人不得力,不好好配合……朝裡的事情,不大懂,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二舅母如今是太子這邊的人,這邊的人辦糧草,我就想著,許是我來求求二舅母想想法子,我二舅那邊的難題就好解決一些。雖說我姑姑垂簾吧,但她……也不大管這些事……真正能替太子發聲的是您,您說句話,許是有用呢!”
文氏想說這是孩子話,可隨即一想,隻要自己說的是對的,下麵的人有什麼理由辯駁了。說幾次對的話,這不能證明什麼,至少說明,自己又在政務上發言的權利了。一旦開了口子,大家就會習慣……然後,很多事情就名正言順了。
況且,宜安那邊隻怕真的很急吧……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