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不僅外麵的人,就是他們的一對兒女林家華和林家可,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曾經在下鄉的時候跟彆人結過婚,還生下過一個女兒。
他們都希望這件事就像他們曾經吃過的苦受過的煎熬一樣,完完全全成為過去。
沒有一個人願意再揭開來嘗一嘗那其中的滋味。
可現在一通電話,就把林建明徹底想塵封的那段往事給揭了開來。
不僅是揭了開來,那一段過去還很可能要像一根利刺一樣,插到他現在平靜而又美滿的生活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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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明回到學院家屬大院的家中之時天色已黑。
客廳裡開了燈。
廚房的門關著,可以聽到裡麵有“刺啦刺啦”的炒菜聲傳來,夾雜著濃濃的香味......這在平時會讓人感覺溫馨和舒適的一切,此刻卻也不能掃去林建明心裡所有的陰霾。
“建明,你回來了?”
廚房的門拉開,趙新蘭端著一碗剛炒出來的四季豆炒肉絲出來,一邊放到了桌上,一邊就對靠坐在窗邊單人沙發上的林建明道。
林建明看著妻子,一時沒有出聲。
趙新蘭又笑眯眯道,“家可去了韓伯伯家,說是今晚就在那邊跟惠惠一起住了,我們不用等她了。”
惠惠是韓家的孫女韓恵。
林家和韓家是世交。
林建明的父親林敬業跟韓淮山是老同學,老戰友。
林敬業在林建明和他弟弟很小的時候就犧牲了,後來就是在韓老爺子看顧下長大的。
當年他那麼快能平反回城也是因為韓老爺子起複的原因。
林家可今年高二。
成績還可以,就在僅次於一中的重點高中十二中就讀。
平時趙新蘭對林家可管得很嚴,但她和林建明都有想要跟韓家結親的意思,所以從來不介意女兒跟韓家親近。
趙新蘭看到丈夫麵色有些沉鬱,以為他是工作上有些煩惱,說這些也是為了讓他開心。
平時說到韓家,林建明神色都會轉輕鬆。
但今天卻沒有。
他從沙發椅上站了起來,看向妻子,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出來,道:“新蘭,巧梅去世了,那邊打電話給我,說林窈的情況很不好,想讓我把林窈接過來。”
趙新蘭一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林建明口中“巧梅”和“林窈”是誰。
本來她放下了菜碟,手上正在收拾著桌上的杯子碗墊,聽到丈夫這話,手上一鬆,杯子就滑到了桌上,砸到桌麵上墊的玻璃,發出“叮”得一聲,格外刺耳。
她忙伸手扶住,這才轉頭看向丈夫。
麵上的驚亂不加遮掩。
有些事是沒說之前比說了之後更艱難。
真開了口反而鬆了一口氣。
林建明沉著臉,歎了口氣,道:“新蘭,我要去周家村一趟。”
趙新蘭心“砰砰”跳著,好不容易緩了些,聽到丈夫這句情緒又衝了上來,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初不是說好了嗎,你每個月寄錢過去,讓周家養著她......就算周巧梅去世了,可那孩子也有十六七歲吧,在鄉下都是結婚的年紀了,接回來做什麼?”
說完她後知後覺地發現林建明麵色很不好,穩了穩情緒,才繼續道,“建明,那孩子一直都在鄉下......這些年你不是一直每個月都寄錢過去嗎?當年還給了錢給那個周大槐,送了他大兒子去當兵,又給他二兒子安排在了公社的糧站裡上班......你做了這麼多也就是為了讓他們能好好的照顧那個孩子。可是現在周巧梅一去世,他們就打電話給你,說他們照顧不了了,要你把她接過來?”
拿了這麼多的好處還嫌不夠,現在還想把那小的送過來,拿更多好處嗎?
林建明再暗歎了口氣,道:“是林窈她......周大槐說,是林窈她媽媽過世之後,林窈就堅持一定要來找我,如果他們不同意,她就會自己來學校找我......他們總不能一直把她綁著關著,如果這樣出了事或者她真的自己跑了過來,學校肯定會傳出風言風語......新蘭,今天校長找了我,說劉副校長病休,準備提我上去,任代理副校長。”
這個時候可一點岔子都不能出。
而且......不管他有多不想麵對那段記憶,但林窈的的確確是他的女兒。
他離開周家村的時候她已經八歲。
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也是不可能的。
趙新蘭聽到林建明這話又是一愣,先是一陣驚喜,然後越發的厭惡林窈......好好的天大的喜事,可偏偏卻插了根攪屎棍。
她麵色變來變去,理了理頭緒,道:“那就更不能接她回來了!”
林建明看她,麵上晦暗不明。
趙新蘭道:“建明,你想想,不管是學校還是我們大院,對你在鄉下的......那一段事情都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如果我們現在突然把那孩子接回來,你想想學校和周圍的人都會傳出什麼話來......”
林建明麵色難看,他想說什麼,可趙新蘭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接著道,“我知道,當初那些事你沒有錯,我們已經分開,你再婚,有孩子,那都是正當的,更何況是那時那種情況,你受到了那麼多不公平的待遇和磨難,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
“至於後來你回城,跟周巧娘離婚,更沒有錯......你都是為了我和兩個孩子,對周巧娘母女,你也每個月都給了生活費,已經是儘你的能力做到最好了......但這些我知道,外麵人卻不知道,甚至家華和家可都不知道。外人都隻會各種議論,傳一些虛假的傳言,甚至可能會有人說你作風不好,在下放期間亂搞男女關係。”
“建明,這些事就算你能跟領導解釋,可有些事卻沒辦法跟群眾解釋......這樣的話,對你真的沒有影響嗎?”
隨著趙新蘭的話,林建明的麵色越來越沉,本來還想說什麼的,可這會兒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又坐回到沙發椅上,低了腦袋,沉默不語。
趙新蘭看著他的樣子心卻慢慢踏實下來。
她轉身倒了一杯水,推到了林建明的麵前,柔聲道:“建明,那個周,周大槐打電話給你,還有沒有跟你說那孩子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林建明伸手接過茶杯,仰起頭喝了兩口,緩解了喉嚨的乾澀難受,這才道:“什麼情況?”
“就是......那孩子年紀已經不小,”
趙新蘭慢慢道,“她這些年都在鄉下,周大槐突然打電話給你說想讓你把她接到城裡來,是不是有什麼想頭,例如是不是又是想要什麼好處,或者是想讓你給那孩子在城裡安排個工作,找個城裡的男人......”
“她想要繼續讀書。”
林建明打斷了她的話,道,“去年周巧娘生病,她為了照顧她媽,中考考得不好,後來也沒繼續升學,現在巧娘過世了,周大槐說她想到省城來繼續讀高中。”
趙新蘭的麵色一下子又變得不怎麼好看起來。
本來她是想說,如果是那邊想要個城裡的工作或者找個城裡的男人,那就找人在他們那邊的縣城安排一下也行。
可要繼續讀書......後麵就還要供好幾年。
他們家日子其實也並不怎麼寬裕。
“我看看吧。”
林建明沉著臉道,“我已經跟大槐說了,讓他先安撫一下她,等看看情況我抽了空就去看看,不管怎麼樣都要去安排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