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薛丹融盯著地上的水漬時, 方潮舟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還是之前那般打扮, 讓薛丹融一看就擰了眉頭。( 小 說)
可方潮舟似乎還沒察覺到自己的儀容不整, 跑到薛丹融麵前,拉著人往外走,“小師弟,你幫我看看宋漣衣, 我之前以為他發燒了,就給他喂了一顆丹藥,現在他流鼻血了, 我給他探脈,氣息紊亂得厲害。”
大昭穆帝三十二年, 歲在癸醜, 暮春之初, 有彩鳥從遠方來, 棲於未央宮梧桐林, 同時未央宮皇後誕下一女,帝大喜,賜名清沅,封地蘭陵。
“陛下可真是疼愛我們公主, 這才剛出生就賜予封地和封號。蘭陵郡是上郡, 土地豐盈,郡裡百姓也多,每年的稅收在各郡中都是居上的。”未央宮, 一圓臉侍女看著皇後懷中的小公主, 笑著道。
大昭公主出嫁時才會被賜予封地和封號, 他們公主卻一出生就有,這等榮寵, 比之陛下當年做皇子時也不遑多讓。
“陛下隻有一女, 自然偏疼些。”皇後慈愛地看著懷中的小女兒,伸手點點她白皙嬌嫩的小臉蛋, 輕聲道。
大昭皇室人丁凋零, 往上數三代都是獨脈,陛下十歲登基, 現今已經四十二歲, 雖然後宮佳麗三千, 卻無一個子嗣,陛下為此愁白了頭,小女兒的出生自然讓他十分驚喜。
“娘娘,”皇後身邊最信重的秦嬤嬤眼角眉梢都是喜悅:“您看咱們公主長得多俊啊,陛下怎麼會不喜歡。”
皇後臉上越發溫柔,一向溫柔謙和的她並未反駁秦嬤嬤的話,纖手在女兒無一處不精致的小臉上撫了撫,“這小家夥長得的確是好。”
她容貌隻是清秀,陛下也是寬眉闊庭,五官疏闊,雖然也算俊朗,但絕沒有這般精致。
他們的女兒卻生得修眉俊目,皮膚白嫩似玉,大眼黑亮,小嘴粉嫩,藕節般的小胳膊靜靜地被包裹在小被子中,顯得安靜又可愛。
皇後越看越愛,忍不住要低頭輕輕親吻小家夥的額頭,卻被一隻短短肉肉的小手擋住。
皇後抬頭,就見小家夥一雙黑亮的眼睛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皇後故意失落道:“小阿沅不想要娘親親親?”
清沅小眉頭輕輕皺起,想要拉起被子將自己的臉遮住,卻發現胳膊怎麼也抬不起來。
秦嬤嬤注意到她的動作,“娘娘,公主這是要蓋被子呢。”
她知道,剛出生的小公主根本看不清身邊的事物,剛才不過是輕輕動了動,不可能有具體含義,說這話不過是湊趣罷了。
皇後恍然,將小被子往上拉了拉,見女兒還是盯著自己,搖搖頭道:“隻能拉到這裡,不然會妨礙我們阿沅呼吸的。”
清沅:“……啊啊啊。”
直覺告訴她,她不應該是個剛出生的無力的嬰兒,周圍的空氣也很陌生,好像缺少了什麼,可記憶一片空白,腦海中有聲音在告訴她:
這就是你。
清沅不信這個聲音,壓住自己的思緒,嬰兒渴睡的本能襲來,她打了個哈欠,睡了過去。
人無遠憂,隻臨當下。
前朝後宮因為蘭陵公主的降生很是熱鬨了一陣子,但公主畢竟不是能承繼大統的皇子,不少有心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清沅的身體時好時壞。
皇後身世並不出眾,卻能穩坐後位二十多年,手段自然不俗,但穆帝第一子的名頭太過耀眼,不想讓她平安生下孩子的妃嬪和宗室有如過江之卿。
但儘管穆帝護著,皇後懷清沅時也是幾番凶險,連帶著清沅的身體也十分虛弱。
因為這病怏怏的身子,清沅這些年一直靠各種珍貴藥材吊命,穆帝和皇後愛女心切,將鳳凰宮嚴格保護起來,禁止外人進入,直到她十五歲那年,身子好轉,穆帝和皇後大喜,在宮中設宴,慶祝公主及笄。
鳳凰宮中,皇後一臉擔憂地站在女兒身旁,語氣中滿是勸阻:“阿沅啊,我們不去行嗎?讓你阿爹去一下就行了,你就和阿娘一起在宮中好好休息。”
“阿娘,我身子已經好多了,您不用太過擔心。”臉色蒼白的少女坐在銅鏡前,示意侍女為自己梳一個簡單些的發飾,聲音輕柔地安撫母親。
皇後臉上的擔憂更甚:“宴會人多嘴雜,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你……”
清沅語氣微微上揚,聽起來比平常多了幾分活力:“有阿爹和阿娘在,誰敢衝撞我?”
阿沅是大昭唯一的公主,的確沒有人敢衝撞她,皇後卻還是不放心,見女兒態度堅決,隻好按捺住心思,打算宴會上一定要緊緊護著女兒。
皇後去隔間梳洗,清沅端坐在軟椅上,眉目微斂,眼眸深沉。
這些年,雖然穆帝和皇後在天下收尋各種珍貴藥材為女兒補身體,看上去讓她的臉色越來越紅潤,但清沅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在日趨下滑,像是有一根線橫亙在頭頂,不讓她有半點喘息之機。
到現在,身體中的疼痛越來越頻繁,若非有著堅韌的心誌,恐怕她現在站都站不穩。
穿上父皇和母後為了她特意修改的輕便禮服,正要走出殿門,一陣劇烈的疼痛襲遍全身,清沅藏在袖中的手頓了頓,腳步卻絲毫未停,麵色淡然地走到整理好的皇後身邊。
她輕笑道:“母後,我們走吧。”
每走一步,身體中的疼痛就越劇烈,就像在刀尖上前行,清沅卻覺得自己的心情越來越好。
果然如此。
是害怕她做些什麼?
清沅和皇後一走進大殿,上千雙或隱晦或打量或好奇或激動或莫名的視線朝這位從未露過麵的蘭陵公主看來,清沅似未察覺到這些目光,從容地在皇後身邊落座。
貴族們震驚地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