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潮舟看了眼鐘離越水,見對方似乎不準備阻攔,才快步走到龍榻旁,他看著床上的老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老皇帝眼珠子慢慢地轉了轉,勉強看向了方潮舟,強撐著一口氣說。
“我兒,不要怪仙長,是父皇貪心。幾十年前,你被仙人選去修仙,朕便想朕也能活那麼多年就好了,然後朕意外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告訴了朕一道法術,告訴朕修煉這道法術就可以長生不老,可哪知道從那天後,朕時而清醒時而失去意識,有些事情,朕不想做的,可等朕清醒過來,已經晚了。還好,你好好的。”
他說完,放在身側的手往方潮舟那邊動了一下。方潮舟瞥到了,立刻伸手握住了。
“這樣也好,隻是朕……朕沒有顏麵下去……下九泉之下見他們……”
話音未落,老皇帝的頭就無力地向一旁偏去,一條黑色的血跡從唇角流下了。
鐘離越水冷漠的聲音隨後響起。
“他修煉的邪術叫轉生術,可以使人暫時保持年輕不老,但需要一直吸人精氣才行。那道邪術控製了他的心神,所以他現在變成了靠吸與有血緣關係之人的精氣而活的半妖半魔之人。他叫你回來,多半是因為你是他最後一個能吸的了。”
方潮舟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床上的老人。
鐘離越水什麼時候離開的,他都不知道,最後是薛丹融把他硬生生從地上扯了起來。
“師兄。”薛丹融眼神裡有著擔憂。
方潮舟聞言低下了頭,半響,他才開口,“我沒事,我就是……就是有點難過,你再給我一刻鐘就好,我就可以調整好自己的心情。”
這話是假的。
事實上,方潮舟三天都沒能走出來,他這三日老是坐在皇帝寢宮前的玉白階梯上,眺望遠方的紅色宮牆。
老皇帝下葬的那日,方潮舟作為唯一活著的皇子,要跟著棺木一起下皇陵,走到最裡麵的藏棺房時,扈香都不能進去,隻能由方潮舟和抬棺人一起進去。
方潮舟按照禮製,一一做了,最後棺木合上的時候,他對著棺木磕頭行了跪禮。
*
葬禮處理完,方潮舟就沒有再留在京城的理由了,他跟扈香去告彆。扈香知道他要走時,神情有些驚訝。
“你要走?那誰來繼承皇位?”扈香問。
方潮舟想都沒想,就回答:“你啊。”
“我?你不繼承嗎?”扈香頓了一下,“雖然皇爺爺沒有留下遺詔,可按禮製,皇位應該由你繼承。”
方潮舟搖了搖頭,“我哪裡會管一個國家?大侄子,還是你來吧,我待會就要返回宗門了,謝謝你這些時日的招待。”說到這,他把手裡的藥匣子遞給對方,“這裡麵都是一些強身健體的丹藥,你若是吃完了,身體還沒有好轉的話,就給我寄信,我到時候想辦法給你寄過來。”
扈香看著方潮舟手裡的藥匣子,長睫垂落,眼底情緒複雜,好一會,他才伸手接了過來。
方潮舟見他接了,就笑了笑,轉身準備去接受懲罰了。鐘離越水一直沒走,等著他和薛丹融一起返回天水宗,他估計自己是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等等。”身後的人突然開了口,他還喊了方潮舟的名字,“方潮舟,你為什麼要把皇位傳給一個都不姓方的人?”
方潮舟腳步猛地一頓,他回過頭,看向扈香,猶豫著說:“你……你不姓方?”
扈香見方潮舟這種反應,皺了下眉,“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方潮舟回答得很乾脆,“你不是我侄子嗎?”
扈香眼裡似乎有了無奈,“確切來說我不算你的侄子,我姓葉,母親姓方,但也隻是皇爺爺的遠方侄女罷了。這些年,方氏子弟,無論男女老少,死得都差不多了,就剩下我這個帶了點血緣關係的病癆鬼。”
他頓了頓,看方潮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笨蛋,“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沒想到你……”
扈香的話沒有說完,但方潮舟感覺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方潮舟唔了一聲,“我……沒人跟我說,我才不知道的。”
扈香聞言,驀地笑了一下,這個笑跟他之前的笑似乎都不一樣,“好了,我知道的,你走吧,希望下次見麵的時候,我還沒有老。”
*
返回天水宗的路上,方潮舟再度坐上了鐘離越水那輛通身雪白的飛馬車,不過這次,他沒能和薛丹融坐一輛馬車,而是跟鐘離越水共坐了一輛馬車。
這一路上,方潮舟都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連覺都不敢睡,生怕觸了鐘離越水的逆鱗,可是他也隻撐了一天不到,就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然後他就睡著了。
夢裡,好像有人喚他的名字。
“方潮舟。”
“嗯?”方潮舟迷迷糊糊應了一聲,隨後他好像感覺到自己手裡被塞了一個東西。
那東西有點像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