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在太一去見元始後, 通天抱著金烏蛋傻笑不止, 哪還有剛才的鎮定。即使是天生親近通天的小金烏也在蛋殼內聽見了某人的笑聲,忍不住困惑起自己血脈相連的另一個親人是怎麼了,為什麼要發出“嘿嘿”的聲音。
通天心花怒放。
太一和二哥終於分了……
不對, 是太一終於把二哥甩了……等等, 好像還是哪裡不對?
總之沒有人擋在他前麵啦!
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通天乾脆拋開雜念, 患得患失地想道:“二哥會不會挽留太一……不……以二哥好麵子的程度……”
這麼一想,他頓時同情起來,又充滿了對自己的信心。二哥不願意保護妖族,插手大劫, 而他願意當那個陪伴在太一身邊的人。他摸著金烏蛋嘀咕道:“幸好太一比較強,不然二哥要是惱羞成怒就不好了。”
強者擁有一切特權。
包括順利擺平玉清,從昆侖山返回。
下界,昆侖山。
老子從靜坐參悟中醒來,用不知喜怒, 難得略帶無奈的目光看著來者。
“浮黎……元始道友不在嗎?”前往昆侖宮的太一, 用大能者難得的口吻問道。有的時候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並非刻意,就會因為道心認知那人是浮黎,而下意識的以浮黎稱呼三清之中的玉清。
換句話來說,太一印象最深刻的是清高但不倨傲的浮黎。
年輕的道人沒有那麼古板, 敢於接受新鮮事物——比如嘗一口鳳凰肉,敢於為了未來勸說太一歸隱昆侖山——比如放棄妖族吧, 那個沒前途之類的話。
如此直言不諱,又為他們的未來謀劃的浮黎,是太一人生中最特殊的一個人。至少在億萬生靈之中,很多人都把他與帝俊視作一個整體,而妖族是與他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但是事實上他與帝俊是兩個獨立的先天神祇,不存在誰依附於誰,或者失去妖族就無法生存下去的情況。
完全不在乎帝俊的、厭惡妖族的、僅看著他一人的浮黎,即使不是他所能接受的道侶,也有著難以形容的魅力。
那大概就是……每個生靈內心深處渴望的“唯一”。
【你是最重要的。】
讓太一頭疼的的問題隨之而來。
這個人不擅長愛屋及烏,反而十分懂得毀掉妨礙自己的事物。
浮黎也好,元始天尊也好,他們護短的對象隻包含自己喜歡的人以及部分受到庇護的人。
如果那個人死了……那麼就斷掉了因果,感情也會隨之淡去。
一個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二弟去閉關了。”老子的清靜無為體現在那份隨心和平淡上,在昆侖宮的蒲團上坐著,他就可以修煉到地老天荒的那一天。
“可是在玉清殿內閉關?”太一對昆侖宮的了解來自於通天。
“嗯。”老子語罷,閉目養神去了。
徒留太一站在昆侖宮中,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好吧,說不受歡迎都是高估了自己,他估計自己已經上了太清的黑名單,如果有哪個人讓他的兩個兄弟陷入內訌之中,他恐怕也不會喜歡這個人。
“我去玉清殿看一眼就走。”
明白自己這次見不到元始,已經做好準備的太一反倒是鬆了口氣。
惹人生氣的事情從來不是好事。
玉清殿的門口靜謐無聲,與外麵鳥語鶴鳴的昆侖山形成鮮明的區彆,這邊隻有與他一樣喜“靜”的事物,如同這裡的一花一草,一磚一瓦。
太一站在門口,石門緊閉,指尖撫摸上麵雕琢的陣法紋路。
著實是浮黎的風格……
五色祥雲,瑞氣,玉如意,仙芝靈草等等仿佛都變換在其上,它們內涵萬事萬象的氣息,以穩固的防禦力支撐住整個陣法。
本意是留下一句話,約下次見麵的太一忽然皺起眉頭。
他有點喊不出元始的名字,但是喚浮黎,又過於親密,就像是回到了兩人共遊洪荒的那些時光裡。
自己何必拖對方下水,還是讓不沾大劫的人離開大劫最好。
“……”
太一靜思片刻,扯開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算了。
設身處地思考,修煉最重要,他說不了就不要說,總不能影響了對方的修煉,萬一對方真的有所領悟都會被糟糕的心情敗壞了。
【浮黎,下次見了。】
【做不了道侶就做朋友吧,與你論道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思維有多直男的太一想得很開,在還沒有受到現實打擊之前,他懷抱著對未來和解的期待,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溜了。
背後。
老子留意了一下他的離去就收回目光,望向玉清殿後喃道。
“沒有出來也好。”
二弟安安心心閉關,總比和三弟懟上好。
玉清殿,一牆之隔的裡麵,一名白色仙衣的道人處於修煉之中,額頭浮現細密的汗珠,麵容時而化作中年人,時而化作青年人,神態各有不同。修道最忌諱的就是道心不穩,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三清的身上還是頭一回。
他隔絕了對外的感知,一心一意處理自己心境上的波動。
是當玉清元始。
還是當散修一般的浮黎道人?
其實他根本沒有必要做出選擇,自己就是玉清,是元始也是浮黎,然而玉清可以割舍那份付出的感情,年輕心態下的浮黎卻不可以。
年少不知情。
知曉時,已經是錯過了最好的時候,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自然是痛恨被玩弄感情,毫無回報,就算是他悉心養一株靈根,對方也會結出果實回報他,不像是東皇太一那般認定就抓住,認錯就撒手,絲毫不會心軟之下就付出多餘的東西,直爽又殘酷得不可思議。
話雖如此,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所以嗤笑起自己另一麵的心態。
【還想追回他?彆想了,不可能的!】
【折斷青萍劍才能消了我這口怒氣!我要通天和他付出代價!】
【嗬,我豈可被辱……】
【通天,你這個小混蛋,竟然搶哥哥的人,以往疼你都白疼了……你就記得我打你,怎麼就不記得我對你好的地方……】
【我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就算是先天靈寶,洪荒天道也遲早會送給我,我突破大羅金仙的境界隻是時間的問題,沒道理會被卡在這一關。】
【待我突破,我就找你算賬!】
他的神念泛起劇烈的波動,七情六欲絮亂,麵色染上一抹怒容。
愛恨貪嗔。
這一霎那皆被他體會了一回。
在他苦苦斬斷情絲的期間,恍然一縷金烏身上的大日氣息劃過鼻翼,讓他臉上的掙紮陡然一滯,下意識地喊道:“太一?”
不是。
玉清殿裡並無第二個人。
中年道人無法控製住自己的失落,偏向冷漠自持的古板麵容就轉化為了風姿卓越的青年,傾注了玉質之美的白衣仙人微微蹙眉,睜開眼看向玉清殿門口——他發現太一的確來過,可是沒有留下話任何就走了。
這世間多少煩惱,隻是因為求而不得所帶來的。
“太一……”
一元之始為元始。
不可為形,不可為名,強為之名,謂之太一。
他們的名字都蘊含著“道”,萬物的初始與萬物的本源,可以說是極為般配。洪荒的生命源自於盤古,而洪荒的誕生則源自於盤古初見光的那一刻,見光知暗,斧頭劃破混沌的虛空時所帶來的一眨眼光明刺痛了盤古的眼睛。
他開始好奇光明。
想要看見更多的明亮之色,想要讓混沌的色澤被散去,光芒照拂世界。
所幸,盤古成功了,隕落後留下了自己的元神與整個世界作為道果,他的所思所想成為了眾生的潛在意誌,推動著第一批先天神祇們尋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