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剛和你解釋完,就在這裡,三分鐘前?”
斯內普好笑地慢慢放下了抬起的雙手,看著像一隻樹熊抱住尤加利樹那樣死死抱住自己的小巨怪,猶豫了半天,最終把手輕輕搭在了男孩肩膀上。
“那算什麼解釋。”
西瑞爾發現自從把臉埋在斯內普院長懷裡以後,看不到院長嚴肅的臉和幽深的雙眸,他也變得“胡攪蠻纏”起來。
“你想要什麼解釋?”斯內普難得溫和地回問。
西瑞爾腦子裡靈光一閃,埋在斯內普懷裡接著說:“我想聽你跟我保證,你不走,哪怕…...那些東西都解決以後。”
“……”
西瑞爾忐忑地發現,自己院長沉默了下來,然後因為此刻他埋臉的動作,他也看不到院長的表情。
大概過幾十秒或者一分鐘,總之對於站在門口的相擁的兩個人來說,格外漫長。
斯內普輕歎了一口氣。
“每個人,早晚都要離開。西瑞爾。”
“帶上我一起。”
連西瑞爾自己都覺得他的對話有些幼稚,簡直像一個無理取鬨的小孩。
“雛鷹早晚會學會飛翔,你現在......已經飛得很好了。”
“我隻和您一起飛,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前途不可限量的生活。”
“西弗勒斯,不管你相信與否,我的人生,都要和你在一起。”
西瑞爾一字一頓地,艱難地說出了心底的那句話。
男孩終於發現,原來將真實的心情說出來是多麼困難,又是多麼容易。
上下嘴唇的張合,最簡單的動作,他痛苦、擔憂、困惑、糾結了那麼久,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他害怕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離開。
這件事他從未明確和誰說過,但是就像是一根紮在心底裡的刺,從發現院長的記憶水晶開始,他就在患得患失。
西瑞爾深切地恐慌突然有一天,這個黑發黑眸的男巫功成身退,從此銷聲匿跡。
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他牽掛抑或牽掛他的人,就像是他內心深處孤獨的靈魂,孑然一身地來,孑然一身地走。
剛剛成年不足幾個小時的大男孩就像是一隻缺乏安全感的小獸,固執又張牙舞爪地虛張聲勢,等到感覺庇護和依靠可能會失去時,又慌亂地隻會小聲嗚咽。
斯內普這次是真的僵住了,他從西瑞爾說出那句模糊不清的話語時就失去了全部的動作和聲音,他覺得他就像是被人從身體裡剝離了出來,激烈地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部分麻木地環抱著已經長高到自己下巴的大男孩,大腦空白一片。
另一部分站在相擁的兩個人頭頂,冷漠地俯視著眼下的一切。
他從來不願意把自己和西瑞爾的關係向任何、他認為的那種曖昧且齷齪的方向去靠攏。
他覺得那是他的底線,他不該用自己心間唯一一處不算太肮臟的血液和靈魂去玷汙自己捧在手心裡的那個純潔的孩子。
西瑞爾就像是救贖,他的出現拯救了一個深陷泥潭的旅人,幫他照亮了回家的歸途,給他漫無邊際的黑夜帶來了星光。
然後他做了什麼?
嗬,自私的斯萊特林,骨子裡的斯萊特林。
他一麵自認為很好地保持著距離,一麵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最終還是如願以償地困住了他。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局,不是嗎?——斯內普在心底裡問自己。
你想讓他離不開你,你儘己所能的對他好,你舍不得他,又不敢承認。
你個懦夫!你隻會像蜘蛛一樣織網,然後擺出清高的樣子,看著獵物自己“作繭自縛”,自願被甜蜜的蛛絲深深纏住,萬劫不複。
你真是一個卑鄙的人,斯內普。
你連一句讓男孩彆走都說不出口。
其實真正害怕對方離開的是你自己!你把所有能拿出來的東西都給他,何嘗不是怕對方離開。
你自知外麵花花世界,充滿誘惑,你自卑得要命,又害怕西瑞爾被外麵的世界迷惑。
所以你隻能把你想象得到的所有都擺在他麵前,期盼著西瑞爾這個沒步入過社會的男孩某天發現外麵的世界也不過爾爾,讓他死心塌地留下。
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斯內普,你不該高興嗎?
心底的聲音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抽在男巫靈魂上的鞭子,一下一下皮開肉綻、深可見骨。
可是,留下又能怎麼樣呢?你敢給他承諾嗎?
斯內普感覺有些脫力,這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散發出的疲憊和痛苦。
他可以毫不眨眼地將所有的一切雙手送上,可是卻不敢給任何承諾。
斯內普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在這31年裡,他自認敢作敢當,做錯過事情,也自願接受了懲罰付出了代價;他也自認不是善良之輩,睚眥必報和野心勃勃一直是他骨子裡抹不去的黑色痕跡。
可是,這一切都不該用在他的西瑞爾小巨怪身上。
不敢承諾的歸根結底,是因為那件他一直在極力忽略的事。西瑞爾不是普通的小巫師,也不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子,他的身份,他的未來是被一支叫做命運的筆勾勒好的。
“西瑞爾,你是一隻白狐。現在你徹底成年了,你的天命伴侶還在某一個地方等著你。”斯內普聽見自己這樣說。
懷裡的男孩身軀一震,然後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
“怎麼說著說著就開始哭了?”
斯內普強行將男孩的臉從自己懷裡拔了出來,曲起一根手指,輕柔地用側麵蹭過男孩的下眼瞼,故作輕鬆地小聲笑道。
西瑞爾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強詞奪理地強調:“沒哭,眼睛有些難受而已。”
“17歲成年生日,我們的麥克萊恩先生卻掉起了金豆豆,在哀歎自己即將逝去的青春嗎?”
斯內普溫和地將肩膀上的手挪到了男孩頭頂,感受著他軟軟的、卷卷的頭發。
“我們在談論你送這些東西的意義,我沒有哭。”
“好吧,就是一點小禮物,反正你以後就是我的助教,沒什麼好糾結的。”
“還有我不去找什麼天命伴侶。”西瑞爾用拇指和食指固執地揪著斯內普的白襯衫不鬆手。
“嗯,你還小,不用考慮這些。”斯內普異常好脾氣地摸著男孩的頭。
“我覺得現在很好,真的,西弗勒斯。你不許走,我也不走。”西瑞爾還在喋喋不休。
“嗯。”
大手拂過男孩額前的劉海。
“我的生日願望就是這個,17歲的生日願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