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域對西城寺不感興趣,又問:“棠寶呢?在你身邊嗎?”
“沒,他跟棠頌一起下山了。”
“去哪裡了?”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你把人帶出去,就不管了?”
他音量驟然加大,卓越一點也不怕,依舊漫不經心地笑:“沒有不管,而是交給她三哥了。相比我,阿頌應該更讓你們放心吧?”
更不放心!
那小子打了什麼主意,他心裡門兒清。
棠域惆悵又憤怒:“卓少,你今天故意帶寶寶出去的?”
卓越爽快承認了:“對,阿頌提前回來,想給寶妹妹一個驚喜,順便給她高考解解壓,我就幫著把人帶過去了。”
“你可真是好心腸!”
棠域冷笑一聲,掛斷了電話。他又去給棠寶打電話,但打不通。給棠頌打,後者乾脆關了機。他想做什麼?帶著人玩消失?
棠頌並不想帶人玩消失,隻是,想讓他提心吊膽、不好受些。誰讓他也不好受了。
棠寶突然要去給厲司焰探班。
恰好他們乘坐機車遠行到了東城,她知道厲司焰在這個城市拍戲,就要過去探班。棠頌可以拒絕嗎?當然可以。可是拿什麼理由拒絕?
“三哥,順便嘛,阿焰一個在這裡拍戲,也很孤單的。”
“三哥,就去看看嘛。你想想,你突然到來,給了我一個驚喜。倘若我突然去探班,他肯定也很驚喜。”
“三哥,阿焰陪我過520,六一還特意從東城過來陪我,他對我很好,但我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麼。”
……
她一口一個“阿焰”,簡直要把他的心酸死了。
棠頌想拒絕,想表白,想訴說心底最深的情意,可他什麼都做不了。他是她的哥哥,親生的,僅這一條,就判了他死刑。他甚至要遮掩,要成全他們,不然,她窺出了異常,定會厭惡他、遠離他,甚至懼怕他。他怎麼能喜歡上自己的妹妹?道德呢?人倫呢?禮義廉恥呢?每一條都是剝皮抽骨的痛!
棠頌隻能帶她去探班。
厲司焰在拍戲,古樸的宅院,紛亂的腳步,女主角薛彤蹣跚著從屋裡跑出來。她身上依舊是穿著素雅的旗袍,身段婀娜,風情萬種,但美麗的眼睛流著淚,神色是淒愴的,聲音是絕望而悲憤的:“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那是我的親人!你竟然、竟然!”
薛家滅門慘案的幕後主謀竟然是她的“恩人”、她的愛人!
她回過頭,咬破了紅唇,看著屋裡走出來的男人,握著槍的手一陣顫抖。
厲司焰扮演的男主角魏霆穿著軍服,胸膛一片殷紅。他受了槍/傷,明顯是薛彤的手筆,但他似乎並不憤怒,神色亦是冷淡的:“你要殺了我嗎?”
他聲音冷漠,看著淚眼斑駁的女人,眼裡閃過一絲疼惜,又迅速歸於平靜。
他說:“彤兒,放下槍。”
周邊都是士兵。
各個持槍相對,隻待一聲令下。
薛彤搖頭,咬破的唇滴著血,襯得那張俏臉越發慘白。她形容狼狽,烏黑的長發淩亂地披散著,瘦弱的肩膀比她的聲音還要顫:“我、我不再信你了……魏霆,我恨你,好恨,你該死!”
她扣動扳機的前一刻,鮮血迸濺出來。
魏霆一槍洞穿她的手掌。
“咚!”
槍從手中掉落。
汩汩湧出的血從手掌裡流出來,紅得蝕人眼。
薛彤痛叫一聲,又哭又笑:“哈哈,果然,是你比我更狠……”
他以為她會再開槍殺他嗎?
他真的……也不再信任她了。
她剛剛……隻是想自殺罷了啊!
薛彤心如死灰,眼前一黑,痛暈了過去。
而魏霆扶著門牆站穩了身體,轉過身,留下一個冷漠無情的背影和一句冷血殘忍的話:“找個大夫給她,看好了,彆輕易讓她死了——”
一場精彩的戲戛然而止。
棠寶看得入迷,連導演喊了“哢”,厲司焰到了身邊,都不知道。
“寶寶,三哥——”
厲司焰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走了過來,身上的雞血味很重,熏得棠頌立時走遠了。
棠寶也聞到了,後退一步,笑道:“還有戲要拍嗎?如果沒有的話,你先去換衣服吧?這味道真不敢恭維!”
厲司焰點頭,揉了下她的發,給一旁的周導打了聲招呼,便去換衣服了。
周沛也注意到了棠寶的到來,之前沒出聲,是在拍戲,這會兒拍好了,就走過來,笑著出了聲:“棠小姐,好久不見。”
他們其實才三四天沒見。
棠寶真不覺得這點時間算是好久不見,但禮貌還是要的,便回之一笑:“周導,我跟我三哥來東城玩,就順路過來看看厲司焰,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他們正在拍戲,她就這麼過來了,必然是有點小影響的。
“不麻煩,我可是期待著你的到來呢。”
周沛笑得很是熱情,態度更是十分友好:“我看你剛剛神情專注,似乎對拍戲很有興趣。”
他抓住機會就想蠱惑她拍戲。
棠寶知道他的想法,委婉拒絕了:“嗬嗬,也不是,就是覺得他們演的很好,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
周沛點頭笑笑:“他們是演的不錯,但你不用羨慕他們,隻要你想,你也可以。”
棠寶不知道他對她哪裡來的自信,有點臉紅地笑說:“周導抬愛了。”
她說著,不想多言其他,便轉頭去看三哥,後者靠著牆,也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了煙,兀自一人抽著,神色很是寂寥。
“三哥?”
棠寶走過去,看著他修長指間的一點紅星,蹙起眉頭:“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她穿來這麼久,第一次見他抽煙。
一向陽光開朗的人,怎麼開始抽煙了?
抽煙的棠頌聞言抬頭,見是妹妹,忙把煙掐了,低歎一聲:“也沒,就隨便抽下,我心裡煩。”
棠寶不解地問:“煩什麼?”
他心裡煩的事兒太多了。
棠頌看著她懵懂的眼神,又是一陣苦澀。他是變態嗎?怎麼會喜歡上自己的妹妹?他不敢用“愛”這個字眼,怕理智束縛不住心裡的野獸。他握著拳,指甲扣著掌心,疼痛卻不及心中一分。她是他看著長大的姑娘,他們青梅竹馬一樣長大,彼此依戀了十八年啊……
棠頌伸出手,揉了下她的腦袋,眼裡是她看不懂的濃濃憂鬱和沉痛。好久之後,他低聲歎息:“寶寶,三哥做了一件極混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