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梅其實人還挺大方的,就是被家裡不爭氣的哥哥弟弟拖累,每個月少不了得拿些錢和票補貼娘家,婆家條件算不錯,丈夫和婆婆雖然不說什麼,但她自己就覺得挺對不住老蘇家的,小姑大方,連大棉襖和筆盒都舍得給大寶買,這點冬瓜糖不算什麼。
蘇笑笑正要說留在家裡給大寶小寶吃,這話還沒說出口呢,門外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夭壽哦,這麼好的冬瓜糖,我我家大牛大蛋都沒吃過一粒,你個敗家娘們居然要給外人吃,雷公不劈死你個不孝女,我先打死你!”
聽到這個聲音,梁紅芳臉色一變,蘇振中的表情也不大好。
崽崽們嘴裡喊著冬瓜糖,一個個腮幫子鼓得像隻小倉鼠,瞪大眼睛你眼望我眼,都看著大寶小寶,意思很明顯:“這什麼情況?”
大寶剛剛還很興奮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因為覺得丟臉,還有些薄紅,小聲說:“我外婆,又來搬我們家東西了。”
紅梅娘進門的時候不小心推了蘇小小一把,嚇得崽崽們趕緊把媽媽護在身後。
飯團怒了,叉著腰怒瞪紅梅娘:“你個老太婆乾嘛推我媽媽!”
柱子和豆包也是一臉憤怒看著她。
小寶知道大寶外婆不是好人,直接上手推他:“我姑姑肚子裡有妹妹,推壞了你賠嗎?”
梁紅梅這才想起蘇笑笑懷孕的事,拉著蘇笑笑左右看:“笑笑你沒事吧?”
全家人最寶貝這個妹妹,要是有什麼閃失,全家人都饒不了她。
蘇笑笑搖了搖頭:“我沒事。”
紅梅娘打量著蘇笑笑:“喲,原來是親家小姑啊?不好意思啊,我瞧你這一身光鮮亮麗,不會跟我這個老太婆搶冬瓜糖這麼下作吧?”
梁紅梅氣紅了臉:“娘,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你前兩天不是剛來過?怎麼又來了?”
紅梅娘瞪了自家不爭氣的女兒一眼:“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女兒家我還不能來了?我不上來哪裡知道你居然還藏了這麼多好東西?你哥哥和弟弟的孩子連飯都吃不上一口,你悄默默藏這麼多好東西,還有沒有良心了?”
同是家裡唯一的女兒,蘇笑笑是萬千寵愛,全家人都寵著她,梁紅梅是全家人都壓榨她,都覺得她嫁給大隊長的兒子,夫妻都是雙職工,條件好,一個個就像吸血鬼似的拿她娘當槍使,恨不得榨乾她。
自家親娘她有什麼辦法?隻能忍氣吞聲說:“你先回去,我初二回去給你帶點過去。”
紅梅娘冷笑:“我來都來了,你該不會讓我兩手空空回去吧?”
蘇振中其實早已經是忍無可忍,但一直怕梁紅梅難做,也不好跟一個老太太撕破臉,但是今天這個貪心不足的嶽母都欺負到自家妹妹頭上,他再也無法再忍:“你還想怎麼樣?要把我們家都搬空才甘心嗎?!”
紅梅娘被蘇振中這麼一吼,頓時愣住。
平日裡這個女婿是不怎麼說話的,她每每上來吵一吵鬨一鬨,不達目的不罷休,他就什麼都以女兒為主,她還以為女兒早已經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呢。
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梁紅梅都愣住了,丈夫斯文有禮,平日裡說話都不會大聲,她趕緊推著她娘往外走:“娘,笑笑在這呢,你讓我以後再婆家怎麼做人?你彆這樣行不行?”
紅梅娘反應過來,當下指著蘇振中的鼻子罵:“反了天了你,當初多少人富貴人家看中我的女兒,要不是你死皮賴臉一而再再而三登門,我能把女兒嫁給你這個一窮二白的泥腿子?我女兒隨便嫁一個城裡人不比嫁給你風光?你現在來給我蹬鼻子上臉了是吧?啊?”
蘇振中用力咬了咬後槽牙,壓抑多年的情緒瞬間爆發:“是,我要是早知道她背後藏了你們這麼大一窩吸血鬼,你們就是倒貼錢我也不敢娶,我這麼窮我娶得起嗎?
我父母好不容易供我讀完高中,我工作這麼些年,沒給我自己家裡割過幾斤肉,沒孝敬過我父母幾個錢,沒給我爹娘置辦過一件衣服,我侄子五歲了,我連鉛筆都沒有給他買過一支,全部的錢和票都讓紅梅貼給你們這一家吸血鬼,難道還不夠嗎?現在連我侄子和外甥吃顆我單位發的冬瓜糖,難道都要跟你打申請報告才能吃嗎?”
蘇振中一向文質彬彬,如今紅著眼,每說一個字都帶著歇斯底裡的壓抑和絕望,可想而知他是真的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所謂清官難審家務事,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蘇笑笑現在總算明白了,她一直都很納悶,大哥大嫂一家的收入明明不低,但真的很少拿什麼東西回家裡,大寶也沒有富養,他們夫妻倆本身也很勤儉,不是那種大手大腳的人,原因居然在這裡啊。
梁紅梅捂著臉哭,一個勁地跟蘇振中說對不起。
紅梅娘也是第一次見女婿這副鬼樣子,本來還在組織語言看看怎麼還嘴,蘇振中直接說:“附在我們身上吸了這麼多年的血,什麼都夠了吧?以後紅梅要是再敢往娘家拿一分錢,一張票,我立馬跟她簽字離婚,大寶跟著我,我衷心祝願你們找到一個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富貴人家,我這等窮人養不起,我說到做到。”
離婚?紅梅娘震驚了,她是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這個平日裡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女婿會提離婚兩個字。
她是偏心兩個兒子不假,但也真的沒有想過毀了女兒。
她知道女婿鐵了心,沒敢再作,萬一真把女兒的婚姻作沒了,到時候跑回娘家吃她的,吃虧的還是她,就罵罵咧咧走了。
梁紅梅哭,大寶也抱著他娘哇哇大哭。
蘇笑笑拍拍梁紅梅的後背:“沒事了大嫂,我大哥那些話是說給你娘聽的,不是真的要跟你離婚,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這樣徹底斬亂麻,你娘總是這樣影響你們的生活也不是辦法,對大寶的成長也不好,是不是啊大哥?”
蘇振中臉色緩了緩:“紅梅,我那些話是說給你娘聽,也是說給你聽,你要想跟我過下去,就好好想想以後我們這個小家該怎麼生活,我們老蘇家不是冤大頭,我一直不想把事做絕,以免讓你難做,但是我似乎錯了,你根本拎不清,也沒為我們這個家打算過,我說真的,我隻能忍到這了,你再不改,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咱就離婚吧。”
梁紅梅提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已經陪伴了自己十幾年,從初中到高中,從高中畢業到工作,再到結婚生子,一起走過了十幾年風雨的男人,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們為她娘家的事爭吵過無數次,也無數次和稀泥,梁紅梅第一次真正感到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