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笑笑指了指天空:“我們老蘇家三代貧農靠天吃飯,我爹看時間從來不用看表,看天氣也從來不用聽氣象台,他隻要看一看天際的雲,看一下太陽所在的位置,就能知道是幾點;他呼吸一下空氣的濕度,感受一下風的方向和速度,抬頭看一看晚霞的顏色,就能知道明天是否會刮風下雨。
你可能會說,大家都是農民,三代赤貧的人多了去,為什麼隻有你爹察覺到,彆人就察覺不到?那我可以跟你說,因為我爹是曾經的大隊長,現在的支書,他要對這片土地,對這個大隊,對這個公社,對所有靠天吃飯的農民負責,所以他要比彆人格外用心,所以能觀察到彆人不曾注意的細微之處,我相信我爹的判斷不會錯,因為這一次連我和我娘都能察覺到異常。”
蘇笑笑停頓了一下走上前去:“我不知道是誰去你們麵前胡說八道,編排出我家孩子要體驗雙搶,我要提前帶爹娘去首都這樣荒誕的理由來汙蔑我,更荒誕的是你居然相信了,”蘇笑笑看向那位科員,“你信嗎?”
蘇笑笑繼續說:“你們稍微用腦子想一想,我和我的孩子都在放暑假,九月份才開學,多的是時間,就算我要帶著爹娘去首都也不在乎這十天半月,提早這十天半月收割水稻我爹比你們更清楚會損失多少糧食,他比誰都心疼!
但是沒有辦法啊,誰也不敢百分百保證台風一定就會提前到來,但是棄車保帥的事總要有人做的不是?縣裡怪罪下來他會擔著,他就是寧願冒著被縣裡責怪,甚至丟掉支書職位的風險也要去做這個事,這就是我爹,一個永遠把社員的利益,公家的利益放在最前麵的農民支書,居然還要被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所謂父母官汙蔑我們是為了一己之私?真是天大的笑話。”
蘇衛民沒有說過什麼,號召大家去收割水稻也是寥寥數語,責怪他的人不少,他難道不知道萬一判斷錯誤要承擔什麼責任嗎?他自然知道,但是他輕描淡寫,先斬後奏去做了他認為對的事。
到頭來還被自己人捅到縣裡去,這讓他老人家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陳主任對那些自視甚高的知識分子一向懷有偏見,這次見有人來舉報蘇笑笑,他第一反應就是這些知識分子又來不懂裝懂瞎指揮,壓根就沒有想過什麼邏輯通不通的問題,他下意識斷定是知識分子回來搞事情,現在被蘇笑笑這麼一說,他倒是有中醍醐灌頂的感覺。
陳主任也不至於是那中蠻不講理的昏官,他倒回來重新坐到位置上,到底還是要麵子,又問一次:“你們當真不是為了一己之私?”
蘇笑笑順著台階下:“陳主任,這樣的事但凡是個人都乾不出來,隻要腦袋還在脖子上,就算進水了用膝蓋想一想都知道這個理由根本不成立。”
科員輕咳幾下,提示蘇笑笑差不多得了,陳主任也是要麵子的。
陳主任說:“萬一蘇衛民判斷失誤,上麵怪罪下來,這個責任他擔得起嗎?”
蘇笑笑搖頭說:“他不提前先縣裡報告也是擔心節外生枝,和你們掰扯的功夫水稻都收完了,擔不擔得起也得擔著,我爹算過了,一畝地少幾碗飯餓不死人,但要是一畝地隻剩下幾碗飯的話,那就會餓死很多人。”
陳主任豁然站起來指著科員說:“你,去縣裡跑一趟,讓人把最權威的氣象專家請過來,再去附近的幾個村裡請幾個最有經驗的老把式過來,要快,下午必須都給我到位,我不要百分之五十,我要百分百肯定台風到底是不是要來!”
蘇笑笑覺得這個陳主任人設崩得還挺快,好像並沒有初見他時以為那麼草包,辦事還算是有點魄力。
陳主任又對李玉鳳說:“你去田裡把蘇衛民叫回來,不用驚動其他人,我有話要問他。”
李玉鳳看向自家閨女,見她頷了首才轉身出門,還差點撞上了從外麵回來的幾個崽崽。
“這是怎麼了?”李玉鳳把小湯圓從柱子的背上抱下來仔細看了又看。
柱子搖頭說:“姥姥小湯圓沒事,就是小肉包踩到沼澤裡弄臟了褲子,我送他回來換褲子。”
李玉鳳這才放下心來:“沒事就好,小肉包進去換一身就行,對了柱子,你幫姥姥抬一點酸梅湯過去,大家夥也該渴了。”
柱子交代了幾句,連裡屋都沒進去,轉身跟著李玉鳳去廚房盛酸梅湯。
屋裡的陳主任聽到後,瞟了眼桌子上的酸梅湯,端起來喝了一口。
酸梅湯還沒有完全放涼,入口還有些溫熱,但是味道格外的好喝,心想著蘇衛民家風還是不錯,起碼會給地裡乾活的人送酸梅湯去解暑,但是對於蘇笑笑他還是持有一點保留意見。
一則蘇笑笑長得太漂亮,衣著打扮也時髦,像個忘本的城裡人;二則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讀書太多想法就會多,本該在家裡相夫教子的女同誌頂撞起他來都一套一套的,讓他十分不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