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名字真好聽。”季泠道,然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歸去來的琴弦。如果說昨日得了琴叫季泠十分高興,那今日這柄箜篌就讓她覺得好像再放不開似的。仿佛這箜篌就是她前世最好的朋友,今生終於又相會了。
晚上南蕙伺候老太太解頭發時,老太太有些疑惑地道:“阿寔對泠丫頭怎麼這麼上心?這可不像他啊。”楚寔平時為人雖然儒雅溫和,但骨子裡彆人卻是很難親近他的。
南蕙道:“這有什麼難以理解的,泠姑娘可是養在老太太你膝下的呢。”
南蕙這麼一提,老太太立即就反應了過來,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都說女兒家是娘的小棉襖,按我說,阿寔才是我的棉襖呢。”
南蕙知道老太太最喜歡聽人說起大公子了,於是笑道:“可不是麼,最要緊的是大公子對你好,卻從來不肯說,全是一點點做出來的,這才是最難得的。”
“可不是麼。”老太太歎息,她膝下養了個季家的遠親,其他人不說,可都是瞧不起季泠的,但是他們也不想想,季泠就是再差,那也是姓季的。這所有人裡,隻有楚寔最貼她的心,她養季泠,他就真心拿季泠當做妹子看。
第二天季泠又去了學堂。
周容在季泠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都走神了。”
季泠這是還沒從她的夢裡回過神來,昨日楚寔送了她一柄“歸去來”,她晚上就夢見自己在夜裡彈了一宿的箜篌。或者也不算是她,該是長大後的她在那裡彈箜篌,夜色那麼涼,她的箜篌音如泣如訴,聽得夢中的季泠都不停落淚。
季泠是哭醒的,眼淚把半個枕頭都打濕了,醒了之後,她走到歸去來的旁邊,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居然把她夢裡夢見的那首曲子完整地彈了出來。
也正是因為這個,才嚇得季泠這會兒都還沒回過神。
芊眠自然驚奇,季泠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說是在周容這兒聽過曲子,而周容也誇她有樂音天賦。但這樣的說辭自然說服不了芊眠,可眼下也沒有彆的更好的說辭了,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在夢裡夢見的吧,那更加沒人會相信了。
“容姐姐,你知道箜篌嗎?”季泠問。
“自然知道,你怎麼問這個?”周容道。
“昨日寔表哥又送了我一柄箜篌,我就想問問容姐姐會不會,我想學一學,總不能辜負了寔表哥的心意。”季泠道。
周容想了想道:“我沒學過箜篌,沒辦法教你。如今世人重琴,彈箜篌的極少,便是有,也是那……”到這兒,周容卻又不說了。
“也是什麼?”季泠追問道。
周容卻是不好說了。青樓女子為了弄個新奇,好吸引客人的眼光所以會在琴技之外勤練琵琶、箜篌之類樂器。但這樣的話哪兒能對季泠說,因此隻好敷衍道:“我一時也不記得了。不過琴藝才是根本,你若是喜歡箜篌,閒暇時自己琢磨琢磨就行了。”
季泠默默地點了點頭。
在遇到箜篌之前,她也以為她是喜歡琴的,可碰到箜篌之後,季泠忽然意識到也許周容所謂的她的樂音天賦,全是因為她夢裡喜歡彈箜篌呢?
下學的時候,季泠低著頭悶悶地回到嘉樂堂,卻見嘉樂堂裡多了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陌生小姑娘。
“泠丫頭回來啦?快來見見你樂姐姐。”老太太朝季泠招手道,“以後你們就都住在嘉樂堂了,可要跟自家親姐妹一般親熱才好。”
季泠心裡一驚,立即就明白了。老太太雖然勉強收養了她,可到底還是不喜歡她悶悶的性子的,所以才會重新養個小姑娘吧?
季泠隻打量了季樂一眼,就開始羨慕了。季樂生得圓圓團團的,笑起來眼睛彎成了彎月,叫人一看就覺得歡喜。她那樣的樣貌就是大人們嘴裡常說的歡喜福氣的臉。
“樂姐姐。”季泠上前給季樂見了禮。
季樂順手就拉起了季泠,“哇,好美的妹妹呀,就跟觀音菩薩跟前的玉女兒一般。”季樂今年九歲,比季泠就大了半歲。
季泠被季樂誇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她若是稍微會來事兒一點兒,就該反過來也讚讚季樂漂亮。
季樂自然是漂亮的,老太太本就喜歡花兒似的小姑娘,隻是跟季泠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季泠的那種美,本就是世間罕見的。
後來季泠才知道,季樂也是老太太的遠方親戚家的姑娘,她爹娘都還在,卻將她送到了老太太跟前來。她家就在京郊,一口字正腔圓的官話,聽得季泠一臉慚愧。
雖說這幾日她的口音改了一些了,但那畢竟是從小就說的東西,一時半會兒哪兒改得回來。
季樂比季泠可活潑多了,最重要的是人甜,不像季泠那般嘴拙,所以才來嘉樂堂第一日,上上下下的人喜歡她的就比季泠的多了。便是老太太見著她,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