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隻能看她的鬥誌了。”
聲音若隱若現地浮在季泠耳邊,她意識到那是現實裡的聲音,她應該拚命醒過來。可是身體卻那麼累,一點兒也不聽她使喚。
又是歸去來,那音調在她耳邊響起,像是有人抓著她的頭發在扯。
刺痛。
然而刺痛之餘,卻讓季泠意識到,那不是箜篌音,那是琴聲。
是有人在用琴彈走“歸去來”。
會是誰呢?眼前突然就出現了一條路,季泠踉踉蹌蹌地隨著琴音鋪就的道路往前走,走著走著,她就睜開了眼睛。
“姑娘,姑娘,你可總算醒了。”芊眠見季泠顫抖著睫毛睜開了眼睛,一下就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大聲。
季泠想安慰她彆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她已經太久沒說話了。
但人隻要醒了,性命就暫時無憂了,用過一碗米油後,她已經可以靠坐在床頭軟枕上了。
在床上躺了足足六日,季泠隻覺得渾身黏膩膩的,強撐著精神讓芊眠服侍她洗澡。在泡入溫暖的澡盆時,季泠一下就想起了那夜池水的冰冷。
季泠這時候才從夢境的恍惚裡回過神來,“那天是誰救了我啊?”
芊眠給季泠擦澡的手頓了頓,然後才低聲道:“是大公子。”
季泠的身體在熱湯裡止不住地打了個冷顫,那天站在橋上的人有楚寔和南安,為什麼不是南安啊?!為什麼?!
季泠想起她的夢境,楚寔並不會比楚宿好,說不定還更壞。她將頭縮到水麵下,眼淚止不住落下來,難道夢境真的是現實的預兆麼?
沐浴後,季泠神情慘淡地靠在床頭,想來大家肯定都以為是她故意的吧?老太太也不知道能不能原諒她,蘇夫人肯定恨死她了吧?所以從她醒過來,才一個人都沒來看她是不是?
季泠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芊眠看著也她也覺得好生可憐,她伺候季泠這麼久,最清楚她有多害怕楚寔,絕不可能故意落水的。隻是她一個丫頭,人微言輕,誰也不會相信她。
芊眠看了一眼守在門外,筆直如鬆的北原,不由歎息了一聲。季泠已經很傷心了,她再不忍將北原守門的事兒告訴她。因為這意味老太太和大公子要將季泠和所有人都隔離開,不許她亂說話。
可是季泠能亂說什麼呢?其意思不言而喻。
芊眠再次歎息了一口,卻見門口的北原動了動,低聲道:“公子。”
芊眠直了直身體,將楚寔迎了進門,“大公子。”
楚寔點了點頭,“泠表妹醒了?現在能說話嗎?”
芊眠點點頭,“姑娘剛用了碗米油,有點兒力氣了。”
楚寔道:“你出去吧,跟北原一起守門,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靠近。”
這個要求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芊眠一時間沒有動。雖然楚寔和季泠是表兄妹,但這也絕不是他可以不避嫌的理由。
楚寔掃了眼不動的芊眠,略嫌不耐地道:“還不出去。”
芊眠這才動了動,一步三回頭地看向內室,但她實在沒有勇氣反抗楚寔,她也是這會兒才體會到為何她家姑娘會那麼怕楚寔的。
就是那股氣勢,什麼都不說,什麼理由都不用給,就讓她無條件服從了。
季泠聽見腳步聲,卻不是芊眠的,她微微從靠枕上抬起頭,就看到了楚寔。
季泠大驚,想找芊眠,卻不見一點兒影子,她現在衣衫不整,洗過澡沐過發之後,因為太疲倦,所以隻隨便披了件衣裳。雖然還是遮得嚴嚴實實的,可這樣子怎麼能見人?尤其還是男子。
季泠慌忙地將被子扯到脖子下,驚惶地喚道:“大公子。”
楚寔不慌不忙地在離季泠一定距離的桌邊坐下,這個距離總算讓季泠鬆了口氣,但身體依舊僵硬得痛。
“精神好些了嗎?”楚寔問。
季泠點了點頭,“嗯。”
楚寔沉默片刻,鎖住季泠的眼睛道:“我來是想問你幾句話。”
季泠心裡其實已經猜著楚寔肯定找自己有事兒了,連芊眠都避了嫌,若非極為重要,楚寔肯定不會和自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名聲比她的名聲更重要,他才是更需要避嫌的那一方。
季泠坐直了身體,低聲道:“大公子,請說。”
“那天,在水閣,是不是你先看到二郎的?”楚寔問。
季泠點了點頭。她並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季樂並沒說遇到過她。她隻想著肯定大家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