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吧。”楚寔道。
季泠朝身後不遠處的珊娘道:“珊娘姐姐,咱們坐一輛車說說話吧。”
珊娘低頭應了,上前兩步想要扶季泠上馬車,卻見楚寔已經伸手托住了季泠的手肘。
楚府給季泠準備的馬車已經非常寬敞和舒適了,四周都有軟布包裹,坐乏了便可躺下歇著。中間一個可以挪動的小桌,上頭有一個固定著的鐵框,茶水等物放在裡麵就不易打翻。
隻是即便如此,一日坐下來,季泠還是有些受不了,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不得不叫停了馬車,急急地下了車,衝到路邊的林子裡就吐了起來。
胃裡難受,眼淚跟著也止不住,好容易吐完了,季泠正要水漱口,就見一隻大手把水囊遞了過來,可那一看就不是芊眠的手。
季泠微微側了側身子,完全背對向楚寔,用水囊裡的水漱了漱口。確定自己好多了,才轉身朝楚寔道了謝,“水囊,我讓芊眠洗了再還給寔表哥。”
季泠說著就往馬車的方向走,不願意讓楚寔再站在她吐的汙物前。其實她吐的也不過就是一灘水,想著要坐馬車,她早晨都沒怎麼敢吃東西。
重新上了馬車,天色才過午,馬車就又重新停了下來,季泠隻當這是午歇打尖兒,卻見下人開始卸行李,不由奇道:“寔表哥,今日不走了麼?”
楚寔抬手將季泠掀開一點的帷帽又重新給她合上,“嗯,不走了,你去歇著吧,我叫人把午飯給你送到房裡。”
季泠心知,楚寔怕是為了照顧她,才臨時決定停下的,否則他有行文在身,是可以入住前頭驛站的,而不是隨便在鎮上找個客棧住下。
心裡過意不去是一回事,但季泠也著實有些熬不住了,不止她,芊眠、珊娘也有些受不住,但情況比季泠好些便是了。
如此過了三日,季泠總算是適應了馬車的長途顛簸,每日他們都隻趕半天路就歇著了,全是為了照顧她。
第四日上頭,季泠出門時特地跟上了楚寔,“寔表哥,我已經好很多了,今日不用再隻趕半日路了。”
楚寔點點頭,“那好。”
馬車上,芊眠低聲跟季泠嘀咕道:“少夫人,我看大公子挺體貼人的是吧?”
“大公子待人向來都是很照顧的。”季泠說著,看了看旁邊正低頭納鞋底的珊娘,微微朝芊眠搖了搖頭。她知道芊眠的話是說給珊娘聽的,可是她和珊娘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互相溫暖才是應該的。
因為下午也開始趕路,過得幾日,楚寔一行終於離開京師,進入了河南範圍,取道鄭州,然後從潼關入陝西,再南下漢中府。
隻這日在河南境內,楚寔卻突然對季泠說,“明早我想去遊山,你可願同去?”
“遊山?”季泠詫異,因為楚寔為了她已經耽誤了不少行程,後來雖說下午也趕路,但多少還是體諒她,從沒趕過夜路,走不到驛站就找個鎮上的客棧住下,這都得花自己的銀子,一大群人出行,怎麼也不是小花費,季泠頗替楚寔心疼。而這會兒居然還有功夫遊山麼?
季泠雖然小時候在家鄉爬過不少山,因為要上山采蕈、采果子,但到了京城後就再沒爬過山。若是一年前她也沒有顧慮的,可是她現在身子弱得厲害,很怕拖楚寔的後腿。
楚寔似乎看出了季泠的擔心,“你身子弱,正該爬山練一練。”
季泠聽楚寔這般勸自己,看來他是想讓自己爬山的,她從來沒打算違背楚寔的意思,於是點頭。
山是不知名的山,但很是不矮,爬到中午抬頭望,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好在再走出一個時辰,有座道觀,楚寔領著季泠等人借宿了一宿,次日一大早繼續爬山。
沿路有山溪流淌,芳樹新綠,景致不壞,尤其是早起山間雲嵐在峰頸出織出一道又一道的縹緲白練。空氣清冽得叫人想打噴嚏,季泠的臉上不由帶上了笑意,這讓她有種回了幼時老家的感覺。
楚寔道:“山中無人,你把帷帽掀起來吧。”
因為楚寔有兩次都替她將掀起的帷帽重新合上,季泠就知道楚寔並不喜歡她在人前露麵,所以這一路爬山她都是戴著長及腳踝的帷帽的。好在二月末山裡還涼著,她更兼體寒,一路走來倒不覺得熱。珊娘體態豐滿些,可是流了不少汗。但因為是跟在楚寔身後走,似乎格外有勁兒,從不曾喊累。
季泠依言把帷帽的白紗掀起至於帽簷後,涼涼的山風拂麵,刺得她一個激靈,“好舒服。”
楚寔點點頭,領著季泠前行,繞過一片竹林,沿著山溪而行。小溪上本有個獨木橋,可惜年生太久早已腐朽,也無人修繕,山中樵夫從此路過時,扔了些大石塊在溪水裡,可供放腳。
楚寔、北原等男子,走起來倒不難,對季泠她們這些女子來說卻不容易。
楚寔朝季泠伸出手,季泠愣了愣才將手放入楚寔的掌內。楚寔的手修長乾燥,膚色光潔,可當季泠那隻又白又嫩的纖纖玉手放入他掌中時,卻無端襯得男子的手黯然無光了。
季泠的手很軟,很有些涼,因走久了山路而發熱的楚寔此刻握住微涼的手,隻覺格外舒服。而那手細膩如羊脂,不用點些微力氣,真有捉不住的感覺。
季泠的臉上帶著粉色,不隻是熱的還是羞的,她提起裙角,借著楚寔的手提供平衡和支撐,輕輕地略帶跳躍地一步踏到溪石上,然後輕盈而穩定地走過了每一塊山石。
她本就跟著王廚娘學了五禽戲,身子的靈活性極好,這半年即使是傷病纏身,在屋子裡也時常會練一練,所以身子一點兒也不笨拙,反而靈巧如林中小鹿。
季泠穩穩地落在地麵上時,才吐了口氣,回頭看向溪水對岸的珊娘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