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崇奢華, 許多大戶人家隻要出得起銀錢的,碗具能指定了讓人開窯專門燒製, 那才是頂頂精美的, 而這長安小巷的杯碟等就隻能算次等和劣等了。
單開一窯燒製杯碟季泠是沒敢想的, 不過若是運氣好, 可以搭著彆的大戶開窯卻也是一種選擇。
季泠在巷子裡慢慢地走著, 需要費神避開店鋪占道鋪出來的攤位, 因為隔著麵紗, 所以對細瓷看不真切,她便隻能用指尖去觸摸。
這時候王廚娘當初讓她好生保養的一雙手就見效了。
季泠立在彭記鋪子門口讓芊眠進去問問, 近期可有大戶要開窯,可惜成都府附近才經戰亂,誰還顧得上燒窯啊,季泠有些失望。
不過也有意外地驚喜, 巷子深處有個打製鍋具的老頭子, 孤家寡人,老伴兒前些年就死了, 兒子也早夭,於是心思都寄托在了鍋具上,打製得勤勤懇懇,頗有心得。
季泠在郭老頭這裡定了幾口鍋, 又當場用炭筆在紙上畫了幾口特質的器具, 問郭老頭可能打造。
郭老頭看了看,“這些家夥都隻有專門的廚娘才可能用到, 且是揚州那邊的款式,夫人莫非是哪戶人家的大廚?”
季泠此次出來穿得十分樸素,而且帷帽的白紗掩至了她的腳踝,郭老頭看不出她真實的身份也不奇怪。
季泠笑了笑,若是可以,她還真想當大廚呢。“老人家,你眼力果然厲害,這的確是揚州那邊的樣式,你可做得來?”
郭老頭又看了會兒圖紙,點點頭道:“倒是可以試試。”
季泠讓芊眠給了定錢,說好取的日子,這才出了巷子。
季泠才走,郭老頭隔壁的曾大娘就忍不住過來閒話了,“老郭,剛才那誰啊?都定的什麼呀?怎麼到咱們巷子裡來?”
也不怪曾大娘閒話,儘管季泠沒露臉,可言行儀態都跟尋常人不同,若是大戶小姐斷然沒有到親自來買鍋碗的道理,說難聽點兒就是樓子裡的姑娘也沒來這地方的道理,所以季泠的出現才叫人新奇。
郭老頭道:“估計是揚州那邊過來的廚娘。”
“廚娘?”曾大娘大呼一聲,“天哪,揚州的廚娘都跟咱們這兒的大家閨秀一般了,出門帶丫頭伺候,還戴帽子。”尋常人家的女子哪有戴帽子避人的,裝模作樣不說還礙事兒。
這兩人誰也沒見過揚州的廚娘是個什麼派頭,也就是人雲亦雲。
而即便季泠想做廚娘也是不合格的,她有很多基本功都沒練,比如刀工。那個太費手,還經常會傷到手,對季泠這樣的身份自然不合適。
在京城楚府時沒有覺得不便,可到了成都府季泠但凡想做個菜就很不方便了,有時候菜切得不好很影響口感。
“少夫人,咱們是不是還得再添點兒人手啊?”芊眠問道,“而且沒個小子幫忙,很多事情靠咱們出麵辦也不方便,譬如今日的事兒。”
季泠沒有陪房,也沒有從小奶她的奶娘之類的,身邊連個年紀大一點兒的嬤嬤也沒有,確實很多事兒都不方便。
季泠點點頭,“我也想再買個小丫頭,讓她練練刀工。”就好像春韭那般。
芊眠一聽就趕緊道:“剛才奴婢打聽過了,南市那邊人市。”人市便是幫傭出沒的地方,有隻出工不簽賣身契的,但也有許多走投無路來賣身為奴的。
實則這種事,平日都該是人牙子帶了人上門來供大戶挑選的,但季泠和芊眠都出來成都府,手邊沒有得用的人,楚寔忙著政務也不得閒管內院的事情。有魏氏在,繁纓一個通房也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可以說如今楚寔的後院的確一團亂。
“那就去看看吧。”季泠道。
南市的味道很不好聞,許多想賣身為奴的人都是家無片瓦,索性乾脆就睡在了南市的草棚子裡,吃喝拉撒的味道混在一起怎麼能好。而大亂之後無家可歸的人太多,這南市都裝不下了,擁擠得跟賣雞鴨似的。
芊眠自然不肯讓季泠下車,“少夫人我去看看就是了。”
季泠點點頭。
芊眠也沒太往南市裡麵走,就在外圍看了看,點了兩個看著還算整齊的小丫頭。那些成年的她都瞧不上,還是小的好調0教,畢竟丫頭也是主人的顏麵,若是個不靈醒的,還不如不要。
隻是想買個小子就不容易了,年紀太小辦不了事兒,年紀大了又怕鬼心思多,畢竟內院都是女子。
芊眠抱怨了兩句,季泠安慰她道:“沒事,也不急在一時,說不定日子久了,就能有人選。”
因為出門辦了這許多事兒,回府的時候便已經到了黃昏,快用晚飯的時候。
季泠剛走進屋子,便見楚寔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