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道:“珊娘姐姐, 你彆怪我。隻是表哥那個人你是知道的,逆了他心思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前頭有淑珍, 後麵有魏姨娘。”這話季泠說得算是很直白的了。
淑珍是楚寔的妹妹, 她違逆了他的心意, 他都能將她攆出去。而那魏姨娘, 季泠想恐怕也是當初那土司硬塞給楚寔的, 那時候楚寔有求於人不得不低頭, 後來還不是一句話就打發了。
若楚寔真有心於珊娘,不用季泠開口, 他也會納了珊娘。季泠可不敢小瞧狀元郎的腦子,她不信楚寔會不知道珊娘的心思。
珊娘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則更慘白,她就是也明白季泠的意思, 所以才會生病的。
季泠雙手捧住珊娘的手, 祈求道:“珊娘姐姐,你快點兒好起來吧, 我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我也盼著咱們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的。”
珊娘的眼淚從眼角滾出,覺得心裡有愧,季泠如此誠心, 她卻還曾懷疑過是她不願意楚寔納她。
季泠拿了手絹給珊娘擦了擦眼淚, “珊娘姐姐,我不敢替表哥做主, 不過我現在有個主意,你想不想試一試?”
珊娘看著季泠不說話。
季泠低聲道:“表哥的睡眠好像不好,喜歡聽箜篌入眠,前些日子我給他彈了幾個晚上。你快好起來吧,我的箜篌還是你教的呢,我想著不如你去給表哥彈曲子……”季泠的話雖然沒說完,可珊娘已經全明白了。
珊娘緊緊地握著季泠的手,“泠妹妹,我……”
季泠笑道:“姐姐不用說那些,我們之間的情分用不著這樣,我是真心實意地盼著咱們能在一塊兒。”
季泠的確是很誠懇的,對她而言,從未將楚寔視作過自己的,她對楚寔是仰望,是感激。若是楚寔能將珊娘留下,她會更感激楚寔。楚寔自己大約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淪落成了季泠姐妹團聚的“工具”。估計楚寔若是能為季泠湊齊一桌葉子牌姐妹,她能更感激。
有了希望之後,珊娘的病很快就好了。她知道這樣做會落人口實,可她也實在顧不得太多了。
那一夜珊娘在主屋外彈了很久的箜篌,帶著豐沛的感情,連她自己都覺得那是她技藝的最高峰值。
早起,季泠陪著楚寔用飯,照例是寢不言,食不語,所以楚寔開口說話時,她驚訝得筷子都險些沒拿住。
“昨夜是珊娘在彈箜篌?”楚寔問。
見楚寔主動提起珊娘,季泠趕緊道:“是呢,我的箜篌是珊娘姐姐教的,我想著表哥睡眠不好,她來彈的話,你可能更容易入睡。”
楚寔看著季泠道:“你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楚寔的這句褒獎雖然讓季泠覺得有些小小的開心,但卻聽出了一點兒潛含義。果不其然楚寔接著道:“我不會納珊娘的。”
這麼直截了當,讓季泠簡直措手不及,隻能呆呆地問,“為什麼啊,表哥?”
楚寔道:“戴先生曾經跟我提過想納珊娘,那時候你病臥在床,所以我沒跟你提,你不妨去跟珊娘說一說。”
季泠知道楚寔說的戴先生就是戴文斌,她完全沒想過戴文斌會想納珊娘。她搖了搖頭道:“可是珊娘姐姐無意於戴先生。”
楚寔似乎早料到了季泠的反應,“這卻無妨,總比她嫁個對她無意的好,你說是不是,阿泠?”
季泠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她想起了那個夢。夢中的她不就嫁給了對她無意的楚宿麼?儘管夢裡的她有心於楚宿,可結果卻是那般淒涼,反不如現在,她雖無意於楚寔,但日子真的過得比夢裡好了太多倍。
想到這兒,季泠又覺得有些彆扭,難不成她潛意識裡覺得楚寔對自己是有意的?她趕緊甩掉了這樣危險的自作多情的想法。
然而季泠得承認,楚寔說的不無道理。
不過想起珊娘的憂傷,季泠還是忍不住爭辯了兩句,“可是表哥,珊娘姐姐,美貌賢惠,溫柔婉靜,她一顆心都係在你身上,你真不願納她麼?”明明夢裡楚寔就曾經納過珊娘的,是不是說明楚寔也是可能會納珊娘的?
“如果僅這樣我就要納妾的話,整個楚府都不夠裝的。”楚寔道。
季泠見楚寔臉上已經有不耐之色,本該不再開口的,可珊娘淚盈盈的模樣浮現心頭,她不再努力一把總覺得對不起她,所以季泠越發柔和甚至還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撒嬌地道:“表哥,我們真的不能留下珊娘姐姐嗎?”哪怕是為了我行不行?這話季泠沒敢說,因為她自知沒那個資格。
“阿泠,戴先生想娶她,那才是珊娘最好的歸宿。”楚寔道。
“然魏姨娘走了,表哥身邊如今伺候的就繁纓一人,我想著……”季泠真心是儘力了。
楚寔道:“我並不缺女人。”
直到楚寔走後,季泠都還有些發呆,楚寔說他不缺女人是個什麼意思?她不能不去想,總不能是在外麵置了外室吧?
這可嚇著季泠了,像楚寔這樣的人,想納個妾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根本不用顧忌自己,那為何還要放在外麵?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便是那女子身份隻怕連做妾都不行。季泠心裡有些慌,想著臨行前老太太的諄諄囑咐,若是讓外頭不正經或者彆有居心的女子迷住了楚寔可如何對得住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