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冠玉道:“姐姐的目光怎的這般短淺?柴大人勢大不假,可姐夫能攀得上麼?一個小小華陽縣還沒看在人眼裡呢。如今好容易搭上了楚大人的線,他年少有為,你可仔細瞧著吧,對楚大人而言入閣是遲早的事兒,楚府一門隻怕會出三位太傅呢。”
苗蘭香道:“曉得了,我也就是隨便說說罷了,對了,你剛才拉我做什麼?便是要親近楚夫人也用不著在人家裡住下來吧,多不方便啊。”
苗冠玉低頭道:“姐姐就當是我任性吧,咱們明兒再回行嗎?”
苗蘭香最是疼苗冠玉,聽她這般道,也就沒再問了。
因著季泠送了信去前院,說是今日苗氏姐妹要在府裡暫住,楚寔避嫌也就沒回內院用飯,連歇息也是去的書房。
晚上納涼時,苗冠玉問季泠道:“夫人,楚大人晚上不回來麼?”
季泠笑著道:“他今日歇在書房。”
苗冠玉失落的神情落在季泠眼裡,她也沒多想。畢竟苗氏姐妹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門,季泠還是知曉原因的,她可沒那麼大本事。
苗冠玉歎息一聲,“哎,還以為能見著楚大人呢,這樣回去就能跟芳兒有個交代了。”
“芳兒是誰啊?”季泠逗著苗冠玉道。
“芳兒是王教諭的女兒。”苗冠玉道:“她聽她爹說,楚大夫以前是知製誥,字寫得可漂亮了,多少人都想求楚大人的墨寶呢。她爹爹生辰快到了,想送個生辰禮物給她爹爹,又聽說我見過楚大人一次,就想著楚大人的墨寶了。”
苗冠玉期盼地看著季泠,季泠實在有些說不出口拒絕的話,但是楚寔的主她可做不了。這墨寶的事兒,季泠就更不敢自作主張了。她在楚府時,很多故事都是聽過的,老太太也說過,但凡行諸文字的東西都要小心謹慎。
“這個可得楚大人點頭才行,改日我替你問問好麼?”季泠道。
苗冠玉點點頭,道了謝。
不想次日午間,苗冠玉又舊事重提,“夫人,你能現在幫我去問問楚大人麼?因為王教諭的生辰過幾日就到了,我怕錯過了,芳兒會傷心的。”
季泠有些為難,苗蘭香拉了冠玉一把,“冠玉,你怎的這般不曉事,你再這樣,下次我不帶你來了。”苗蘭香是真有些生氣了,冠玉很少有如此不懂事的時候,季泠便是脾氣再好,那也是知府夫人,若惹惱了她,可就夠她們吃一壺的了。
苗冠玉懸泫然欲泣,低下頭不再說話。
畢竟隻是個八歲的小孩子,季泠有些於心不忍,不知怎麼的看到苗冠玉就想起自己小時候,雖說苗冠玉父親還在,可母親已經離世,繼母入門,苗蘭香不放心才將苗冠玉接到自己家的。
而季泠自幼失怙,對喪父或者喪母的小姑娘總會多幾分憐憫,於是她彎下腰用自己的手絹為苗冠玉擦了擦眼淚,“彆哭了,冠玉,我這就差人去替你問可好?”
季泠緊守著自己的本分,若非萬不得已是絕不會自己去前頭衙門尋楚寔的,於是讓芊眠去前頭找桂歡傳話。
繁纓是沒想著季泠會答應苗冠玉的,她有心勸兩句,可這般情形估計季泠也不會收回說過的話,她心裡不由歎息,季泠的心腸太軟,這般性情將來若是再進來幾個人,隻怕季泠的血肉都不夠人吃的。
芊眠領了命正要去前頭找桂歡,卻聽苗冠玉在旁邊加了句,“芊眠姐姐,你可不可以跟楚大人說,是我,苗冠玉求他的。”
這話說得實在太突兀,眾人聽了心裡都覺詫異,可又想著苗冠玉是個小孩子,也就沒往深處想。
眾人又歇了會兒,就等著芊眠的回話,季泠心裡已經盤算著,楚寔拒絕後,她該送點兒什麼逗苗冠玉開心,可不曾想芊眠再回來時,手裡已經捧了一幅字。
“天道酬勤”。這四個字送給一縣教諭倒也貼切。
隻是在場眾人看到這幅字時,卻是心中各有滋味。
繁纓是很不是滋味地看著季泠,季泠和楚寔至今未曾圓房她是知道的,本以為楚寔對季泠也沒多少心思,可如今他竟然隻為季泠一句話就送出了一幅字,這實在太讓繁纓吃驚了。
當初在揚州任上時,繁纓沒少見人來求楚寔的墨寶,可他從沒答應過。
季泠則是有些怔忪地望著窗外,她也是沒料到楚寔會送出墨寶。然而她和繁纓兩人自然都想不到冠玉身上去,因此季泠不能不想楚寔難道是為了她?為了不駁她的麵子所以才答應的?
季泠心裡有些酸澀,可又像是有什麼東西貫通全身了一般。楚寔對她不求回報,卻又處處回護,可她卻困於自己的心境,竟從沒幫過他什麼,反而一直在拖後腿。而這一次,季泠想她一定會努力的,不管楚寔接受不接受,至少要讓他知道她也不是那般無用的。
季泠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不再渾渾噩噩地甘於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