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從衙門回來時, 季泠第一時間就跟他說了,“表哥, 二哥他, 他和錢家的女兒定親了。”
“哦。”楚寔應了聲, 沒表示出任何驚奇。季泠瞬間就曉得了楚寔的意思, 他自然也是不喜歡麗琦的出身的。
季泠的情緒有些低落, 女兒之於男子真的是太不重要了, 她以為江二文和麗琦會不同的, 但這世上那樣的事實在太少了,若是有, 那也隻是在她夢裡,唯有楚宿,才會一直一直地等周容。
季泠還是偷了空去了趟江家。“姨,二哥和麗琦怎麼了?如今這樣, 麗琦怎麼辦呢?”
餘芳道:“你二哥不會對不住麗琦的, 她依舊是咱們家的人,我跟你二哥說了, 將來即使錢家的姑娘進了門,也不能虧待麗琦。”因為麗琦成了妾,餘芳對她的要求就低多了,轉念便想起了她素日的好, 如今可是喜歡著呢。
然後餘芳就開始絮叨錢家姑娘有多好, 他爹是京商商會的,在京商裡很說得起話, 有這樣的嶽父,江二文在京城行商就便利多了。
不過以江二文過去的財富是入不了錢家的眼的,也就是這兩年,才開始接觸到京商核心圈子的,也才得了錢家老爺的賞識,進而和錢荔定了親。
在回楚府的馬車上,季泠有些恍惚,所以江二文當年那麼堅定地要娶麗琦,隻是因為還不認識錢家的人麼?一旦當他們有了更好的選擇,當初的承諾就一文不值了。
因為太過敏感,所以很容易以人推己,讓季泠更體會到,當年楚寔居然願意娶自己是多不容易的事兒。那時候他可是有很多很多很好的選擇的,想到這兒季泠的心裡並沒多大安慰,反而越發的惶恐了。
擁有的人總會患得患失,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從沒得到過反而更好。季泠對自己是分毫信心都沒有,她不知道楚寔娶自己究竟有幾分喜愛或幾分道德義務,但無論是哪一種似乎都不那麼可靠。
而現在楚寔對她所表現出的幾分鐘情,季泠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裡生怕有朝一日會失去,可內心深處卻十分明白,失去那是必然的。
所以說敏感脆弱的人不容易開心,因為總是不慮得先慮失。
季泠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卻無法改正,所以楚寔還曾變相勸過她要多笑,常笑。
季泠無意間挑開車簾,卻正巧看見麗琦就在一個巷子口同人說話。附近那幾條巷子京城的人都知道,其中最出名的是胭脂巷,多少人在裡頭一擲千金買笑,而季泠這等人家的女眷則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若時間充裕時,連這條大街一般都不走的。
季泠讓芊眠叫停馬車,戴上帷帽下了車。
麗琦留意到馬車裡下來的主仆,雖然季泠戴著帽子,可她一眼看是認了出來。那樣的絕色佳人,身段、氣質無一不是鶴立雞群。何況麗琦對季泠本就是著意留意過的,很多年前她就想過楚寔的妻子會是什麼模樣。麗琦想那一定是極美的女子,極有才華的,出身名門,蕙質蘭心,那才堪配楚寔。
待見到季泠後,雖然知道她並非出身名門,可自幼養在楚府老太太的膝下,德容言功俱是上佳,美貌則是她最大的利器。輸給她真是讓人心服口服,那樣的美貌,即便她什麼都沒有,隻怕楚寔也會娶她。
聽說他們成親很多年了都沒孩子,可那日在江家見了,楚寔待她真是極好,雖說並無什麼親昵舉動,可能陪她到江家這就已經是最大的重視了。何況那日她看得很仔細,楚寔看季泠的眼神那麼柔和,帶著無限的憐意,而且連她喝的茶水都關心得細致入微。
不過是擱久了涼了些,初夏喝起來正好,楚寔卻抬手止住了季泠喝水的動作,讓小丫頭給她另外換了杯熱茶,說是她體質寒,不受涼。瞧瞧,麗琦可是做夢都想不到,原來楚寔待妻子居然會如此溫柔細心模樣。和他待彆人是不一樣的。
那時候他對她笑得也很溫和,出手闊綽,一擲千金,可是給了銀子的就不會走心。她以為他是真的喜歡她彈琵琶曲呢,喜歡得無法忘懷,無法放手,可到底還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而且是高估得太厲害了,她以為他對自己多少會有憐意,會有內疚,畢竟當時周圍的人包括她自己都以為楚寔會為她贖身的,他在揚州時,第一次聽了她的曲子,就再也不許養娘讓她去陪其他客人,便隻是彈曲都不行。中意占有得那麼強項,她以為是不一樣的,可結果……
可結果如今他甚至狠心地斬斷了她唯一能得到幸福的姻緣。而原因卻隻是因為他妻子若是知道了她的過往會尷尬而已。
這是麗琦從江二文嘴裡套出的話,真真假假的,麗琦也不想細辨。她知道一點兒,若不是楚寔不同意,江二文是決計不會變卦的,這一點兒麗琦還是有信心的。
季泠看見麗琦朝身邊的人點了點頭,然後-->>
向自己走了過來,知道她認出了自己,或者是認出了芊眠。
“楚少夫人。”
麗琦尾音輕輕上挑地喚了一聲,帶了一點兒風塵女子的輕佻,完全沒了那日在江家的溫良恭儉。
“綺娘。”季泠回道。
“少夫人還是叫我麗琦吧,更習慣以前的名字呢。”麗琦笑道,笑容有些冶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