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點點頭, “母後說的道理我都懂。”
“光懂有什麼用?你還得勸勸大郎,這才是賢後所當做的, 還是你就想做個霸占皇帝的妖後?”蘇太後道, “彆的不說, 唐朝楊妃的下場你是知道的吧?”
季泠感覺蘇太後可能太高看了自己, 她離楊妃的距離可遠著呢, 君王還是一如既往在早朝的。
蘇太後是楚寔的母親, 難道能不知道楚寔有多反感彆人乾涉他的事兒?她這個做娘的都會被他懟, 更何況季泠。隻要季泠開口勸了楚寔,蘇太後就能肯定他們之間肯定會出現罅隙。
是以, 季泠走的時候,蘇太後還叮囑再三,讓她一定要當一代賢後。
季泠其實何嘗不想讓楚寔趕緊有個兒子,那樣眾人就不會看罪人一樣地看她了。實則她真的從沒癡纏過楚寔。
不過季泠的勸說並沒能說出口, 因為楚寔這一日一直在前殿處理國事, 破天荒地連完善也沒回後殿和季泠共用。
此後一連三天都是如此,彆說其他人了, 就是遲鈍如季泠也感覺到楚寔應該是在生她的氣了,起因麼多半就是因為方茵恩。
長歌道:“娘娘,皇上宵衣旰食地處理國事,這樣下去隻怕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你要不要吩咐廚房給皇上燉點兒參湯端過去啊?”
季泠知道長歌這是給自己找台階下呢, 可她卻覺得這樣挺好的。楚寔惱了她,厭了她, 正好可以寵幸新人,趕緊生兒子才是正事兒。而她呢,龜縮一角就好,這皇後她當得也沒什麼滋味兒。
“前殿是皇上處理國事的地方,後宮嬪妃卻不好前去。不過你去吩咐廚房燉湯吧,若是皇上回來好呈上去。”季泠這就算是駁回了長歌的提議。
“可……”長歌想說可皇帝都不回來啊。
楚寔雖然沒回後殿,但關於新人進宮後的位份卻寫了旨意。首先一個受封的卻是繁纓,直接從嬪晉位為德妃。如此協理起六宮來也就名正言順了。
繁纓謝了恩之後還專程到了乾元殿來求見季泠。“多謝娘娘提攜。”
季泠知道繁纓是誤會了,“不是我提攜,是皇上對你一直都有情分的,也念著你的好。他說隻要你不行差踏錯,他就會一直護著你的。”
行差踏錯麼?繁纓玩味了一下這四個字,其實該做安分守己也是可以的。
“不管怎樣,繁纓都要謝過娘娘。”繁纓說完,又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道:“臣妾有句話也不知當說不當說。”
一般說這種話的人,後麵都會跟著一句不怎麼好聽的話。
“雖說皇上與娘娘恩愛如初,可如今新人進了宮,為了恩寵,肯定是要使儘各種手段的,娘娘還需當心些。對皇上,更是要倍加用心才好。”繁纓這也算是好意提醒了。因為有一件事她始終看得很明白,誰做楚寔的正妻都不會比季泠好。
那些年有成康做對比,繁纓是更加體會到了季泠的好。
季泠知道繁纓說這話,其實和長歌的意思差不多,都是讓她趕緊去把皇帝哄回來。繁纓管著六宮,消息自然靈通,楚寔幾天沒回後殿的事兒,瞞得住大家也瞞不住她。
可季泠無意去跟新人爭寵,但她對方茵恩還是比較關注的。當封位的詔書拿來讓中宮用印的時候,季泠看了一眼,方茵恩封了嬪,可以主位一宮,跟她一樣封嬪的還有白玉如,都是讓季泠印象比較深刻的女子。其他的秀女則是才人、美人之流。
不出眾人所料,楚寔第一個召幸的就是方茵恩,而且就在乾元宮的偏殿。
季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鬆了口大氣,想著明日去給蘇太後請安的時候,背脊也能挺得直一點兒了。以後不管楚寔有沒有兒子,至少她都不用一個人承擔責任了。
難得的季泠睡了個好覺,還做了個好夢。夢到她隱居到了一座山上,每日呼吸著清冽的夾雜著草木香的空氣,喝著甘甜的山泉水,閒來做做菜,晚上就彈一彈箜篌,偶爾心情好得還能哼一支小曲兒。
日子悠閒安樂得不得了。然後院子裡總坐著一個人,在安靜地劈著柴,然後安靜地將柴火放到她的廚房裡。偶爾伴隨著那些柴火進入廚房的還有野味,比如兔子、山雞之類。都是已經殺好了的,內臟也清理乾淨了。
可那人不是背對著她,就總是低著頭在乾活兒,然而他的背影看著既熟悉又陌生,季泠用儘全身力氣想看看他的模樣,可越是著急就越是看不見。
終於季泠看到那人轉頭了,竟然是韓大夫韓令,季泠大吃一驚從睡夢裡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沿上的楚寔,嚇得往裡縮了縮。
然後季泠才反應過來,又下意識地將手放到了唇上,剛才她好像喊韓令的名字了,但又好像沒喊,她有些分不清。
季泠抬頭看了看窗外,依舊是冰月高懸,所以詫異地道:“表哥,你怎麼來了?”
楚寔沒說話,可也沒看著她,隻是在她開口時側過了身背對著季泠,然後有些頹喪地彎下腰將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手指撐在額頭上,好似很累,很難受的樣子。
季泠靜了好一會兒才微微動了動腿,從楚寔的身側下了床,披了件袍子,她也不敢跟楚寔說話,人煩躁的時候就隻想靜靜,所以季泠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寢宮。
她所不知的是,楚寔在她身後抬起了頭,看向她的眼神是那般的沉鬱憂傷。
餘德海就守在門外,聽見門有響動,趕緊上前幫著開了門,一抬頭發現是皇後,又趕忙垂首往後退了兩步。
“什麼時辰了”季泠回身輕輕地掩上門後問餘德海。
“回娘娘,現在是子時初刻。”餘德海道。
“皇上什麼時候回來的?”季泠又問了,想知道楚寔究竟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亥時初刻就回來了。”餘德海低著頭道。
亥時初刻?豈非是已經回來一個時辰了,就那麼坐在床邊看著她?這個問題還沒想明白,季泠就又吸了口冷氣,她怎麼記得好像楚寔召幸方茵恩就在亥時前後呢?那會兒知道楚寔召幸方嬪後,她就上床睡覺了,還是沾床就睡著了。
“是方嬪惹了皇上麼?”季泠道,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解釋。
餘德海低聲道:“奴才不知。”他們這些奴才既要猜皇帝的心思,可又不能明著猜皇帝的心思,那可是會惹怒天子的。
“還是朝中出了什麼事兒?”季泠又問。
餘德海當然是一問三不知。他其實心裡也急,眼前這位主子,什麼都猜了怎麼就不猜猜自己。
“皇上心情不好,還請娘娘多勸勸。”餘德海忍不住提醒道。
季泠心下惱火,她出了名的嘴笨,最不會的就是安慰人,餘德海居然還讓她去。而且和幾日楚寔不是明顯不待見她麼?連後殿都沒回,這突然回來了,季泠也摸不著頭腦。
“餘德海。”楚寔的聲音在門後響起。
餘德海趕緊應了一聲,朝季泠躬了躬身就推門進了內殿。季泠也跟著走了進去,是楚寔吩咐餘德海伺候他更衣睡覺。
睡覺好啊,季泠鬆了口氣。睡到早晨,她還沒起床,楚寔就去了前殿,那也就不用她勸什麼了。
而楚寔也果然如季泠所料那般,安靜地睡了,然後一大早又安靜地離開了。季泠也鬨不懂她和楚寔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連月餘,楚寔挨個兒把新進宮的嬪妃都召幸了一遍。楚寔的作息也很規律就是了,都是戌時末刻召幸嬪妃,然後亥時初刻回宮,有時候季泠睡了,有時候則沒有。
可如果睡覺的話,季泠都能察覺到楚寔回內殿的動靜。他以前不這樣的,在她睡覺的時候都是輕手輕腳的,連換衣裳都是在外殿,就怕驚醒了她。可現在似乎每天晚上不把她吵醒就不乾休似的。
所以季泠十五那日去昭陽宮接受眾嬪妃的問安時,眼皮就一直往下耷拉,她被吵醒後再入睡就有些艱難,是以這些日子睡眠一直不好。至於跟楚寔提意見這種事兒,完全就不在季泠的考慮範圍內。
她一個無所事事的皇後,睡眠不好也無所謂,隻要皇帝睡得好就行。
“娘娘昨兒沒睡好麼?”方茵恩關切地道。
季泠點點頭。她話本來就少,如今也算是混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就不用她沒話找話說了。說不得,這也算是當了皇後之後為數不多的好處之一了。
昭陽宮的請安可以說是氣氛沉悶到了極點,季泠話少,白玉如高冷,方茵恩倒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可宮中位尊的都不答話,她也就沒趣了。
熬了一會兒之後,季泠道:“大家既然進了宮,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但願你們能早為皇上誕下皇子,太後和本宮都會有重賞。今日就散了吧。”季泠很少自稱本宮,說出來的時候她自己都愣了愣,很不習慣。
聽皇後這般說,眾人自然如潮水一般散去,唯有方茵恩卻遲遲不走,等人都走光了,她才上前對季泠道:“臣妾有一事上稟娘娘。”
季泠狐疑地看了方茵恩一眼。
方茵恩低聲道:“娘娘,皇上雖然召了妾幾次侍寢,可臣妾都隻是在偏殿枯坐了一夜。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枯坐一夜?”
方茵恩點點頭,“妾不敢隱瞞娘娘,原本妾以為皇上隻是不喜歡妾,可後來妾私下問了一下其他姐妹,她們同妾一般,也都隻是枯坐了一夜,並未曾伺候過皇上。”
季泠第一時間就相信了方茵恩,因為楚寔回內殿的時間實在是太早,早到幾乎做不了什麼事兒。至少在季泠的記憶裡,楚寔可不是那麼短時間就能滿足的。
隻是她不懂,楚寔這是鬨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