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也是老太太養大的,老太太有多疼你,你是知道的對不對,阿泠?”楚寔道。
“阿泠”?這種稱呼上的改變讓季泠很是不適應,以前當她和楚寔不得不說話的時候,他都是喊她弟妹的。
“是我做了錯事,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補償好不好?”楚寔很誠懇地道,“即使不是為了你自己,想一想老太太,她疼愛你,也疼愛我,隻會希望我們倆都好好的。”
楚寔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把老太太使用得可夠勤快的。然而季泠呢,就偏偏吃這一套。老太太就是她的死穴,百死不足以報其恩。
所以季泠的眼淚就流得更快了。“我不嫁給你,也不尋死,走得遠遠的行不行?”季泠掙紮道。
楚寔放柔了聲音道:“阿泠,你這樣的模樣,你覺得沒有人照應你,你會是什麼下場?”
季泠不說話。
“即便是我,即便你是我的弟妹,即便知道是大錯,可我還是犯了錯。所以你想想,你一個人離開,會是什麼下場,隻怕不出三日……”
“住口,你住口!”季泠哭著叫道。剛才楚寔是在承認他是故意的麼?“你為什麼,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是我,你還,你還……”
楚寔坐到床沿上,“我沒能忍住。”
一句“沒能忍住”就毀了她一輩子。季泠現在真是恨死說實話的楚寔了,她寧願他是誤會她做珊娘,也好過他承認他是故意的。
“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混蛋。”季泠已經憤怒、痛苦到了極點,撲過去就開始打楚寔。
打得毫無章法,儘管是無心,可她的指甲還是劃傷了楚寔的脖子,但楚寔一躲都沒有躲。反而道:“是,都是我的錯。”
季泠聞言,卻停住了動作,她才不願意讓楚寔覺得打他一頓就能什麼事都算了呢。她哭得累了,隻撲在床沿上,像隻小獸嗚咽著。
像這種狀況,楚寔就沒處理過。女人之餘他而言,哭得叫人心煩,他看一眼就走了,並不會有安慰的情況發生。隻等她們自己情緒平靜下來在說其他。
可眼前這樁事兒,是他闖出來的禍,也就得自己料理。
楚寔覺得季泠可能有必要發泄一下,所以隻默默地看著她哭,然後手臂有些僵硬地在她抽泣打嗝的時候,替她順一順背脊。
就這麼一順,季泠立馬就不哭了,她是害怕楚寔再碰她。
被女人避之如蛇蠍,楚寔這也是第一次感受。
“起身穿好衣裳,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楚寔道。
季泠聞言才發現自己居然衣冠不整地就跟楚寔鬨了起來,她又羞又愧,趕緊攏了攏衣襟,雖然其實什麼都沒露出來。
“進來伺候姑娘更衣。”楚寔走到外間說了一句。
“姑娘”兩個字季泠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不由酸從中來,她嫁過人,還……如今卻成了姑娘?
長歌和采薇應聲進門,伺候季泠梳洗。兩個丫頭手腳麻利,不該看的絕不亂看,不該說的絕不亂說,可見不是普通人家的侍女,也虧得楚寔神通廣大才能弄了來。
季泠望著鏡中的自己,她已經很久沒有梳過姑娘頭了,然而她身體瘦弱,長年茹素,顯得比實際年齡卻要小上不少,明明已經是雙十芳華,可瞧著也就十五、六的模樣。因此梳著姑娘頭,絲毫也不違和。
她的臉本就是那種山間雲嵐的清麗,月下白石的幽真。
櫃子裡都是新衣裳,不說布料多華麗,卻都是季泠喜歡的素淨顏色,款式也是最時興的。可以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然而如此,季泠越發想不明白,楚寔為何要娶自己?自己連楚宿都配不上,又如何配得上他。少年得誌,堂堂狀元郎,身居高位,老太太最得意的嫡孫,哪裡卻是她能匹配的。
當是已經去了的大少夫人傅氏才能匹配,可惜傅氏難產,如今楚寔已經守了一年,眼看著就要重新說親,或者家裡大人早就已經相中了,可他卻要娶自己?
這張臉如果重新出現在楚府,大家難道會認不出?到時候怎麼交代?季泠都能想到的事情,她就不信楚寔會想不到。可他卻為何要一意孤行。亦或者隻是寬慰自己?
季泠的臉色突然就更白了,因為她想到了一種可能。楚寔該不會是要把她當做外室養吧?這種外室,在外麵隨便擺點兒酒,騙她就是成親,可實際上不過是笑柄罷了。
這樣的事情,季泠跟著老太太的時候是聽說過的。
“好了麼?”楚寔出現在季泠身後。
“我們要去哪裡?”季泠有些警惕地問道。
“去瓷器廠。”楚寔道。
季泠隻能發懵,怎麼也想不通他們為何要去瓷器廠。
“走吧。”楚寔上前來牽季泠。
季泠忙地躲開了,卻也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是沒有辦法選擇的,反正她不同意,楚寔就會來拉她,她如何肯跟他拉拉扯扯,最後的辦法也就莫過於順從了。
到了瓷器廠,楚寔抬手替季泠把帷帽取下,季泠才發現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瓷器廠的後院,四周堆滿了燒壞了的,或者磕碰出了裂痕、缺口的瓷器。
季泠不解地看向楚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