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柳移開視線,默默喝著蜂蜜水,看秦梧和女主拍戲。
今天的陳導像更年期來了,異常暴躁,女主演得不如他的意,就發怒大吼大叫,臉黑得嚇人。
起初還好,女主演員也意識到自己有問題,儘力改正,但陳導依然揪著問題吼,罵她演得就像一坨屎,越罵越難聽。
那女演員也是個有名的小花,有顏有能力,被很多粉絲喜愛,此時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被罵得狗血淋頭,心態崩了,演得越發糟糕,最後忍不住哭了出來。
秦梧皺眉安慰,換做是他,也無法接受這樣被罵,太過火了。
而且陳導罵成這樣,根本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本來調整一下就能演好的戲,現在卻成了這樣的爛攤子。
秦梧上前,想勸陳導幾句,卻沒想到隻是開了個頭,陳導就將炮火對準了他狂轟濫炸。
“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還要你來教我做事?!你以為你演得就很好嗎?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給我滾!”
陳導一陣咆哮,怒發衝冠,頭發炸成了海膽頭,眼睛也是通紅的,狀態異常可怕。
片場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氣氛如緊繃的弦,隨時都會斷裂。
角落有工作人員壓低了聲音說話。
“陳導這是怎麼了?壓力太大嗎?好可怕,跟沒有了理智一樣。那表情,我都擔心他會打人。”
這個工作人員說中了。
女主演員回了化妝間,調整情緒。主演不在,自然隻能轉而拍彆的戲份。
陳導這個模樣,容易讓演員控製不住緊張。
呂翔演技一般,認真演的話,還是能看的,但偏偏撞上陳導今天的暴脾氣,他演著演著,一轉頭對上陳導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想起了撞鬼的噩夢,心生恐懼,就忘記說詞了,僵在那一動不動。
陳導一個暴起,衝上去就是哐哐兩巴掌,聲音響亮,震驚了全片場。
雖然呂翔人緣差,片場裡的人大都對他沒什麼好感,但看到這一幕時,都忍不住有些可憐他了。
呂翔被打得後背火辣辣地痛,齜牙咧嘴,五官都扭曲了。任誰都看得出是真的疼,不是演能演出來的。
裴柳都驚得站了起來,因為他剛才看見,陳導身上浮現了一絲陰森的鬼氣。
難道……是陳導?
沈錦看他盯著陳導看,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神情變得有些微妙古怪。
在裴柳眼裡,這樣一個毫無理智,醜陋暴力的厲鬼符合他的形象?
因為這事,片場內的人麵麵相覷,一時都不知該怎麼辦。
呂翔跑了,他的助理追了過去。有人硬著頭皮,準備上前勸導演冷靜,但被那眼神掃視到,就嚇得停下腳步。
“一個個全是垃圾!沒用的廢物!換人!給老子換人!”陳導凶神惡煞怒吼,亂砸東西,透著一種可怕的瘋狂。那模樣,讓人不禁聯想到某個經典恐怖片裡男主拿著斧頭砍人的癲狂神態,極為相似。
裴柳聽到工作人員壓低了的恐懼聲音,“還記得以前陳導家庭的報道嗎?他爸酗酒家暴,經常毆打妻兒,如果不是他爸早年酒駕出車禍死了,陳導小時候可能就被打死了。暴力基因是會遺傳嗎?他變成他爸那樣了……”
裴柳聽著,心裡突然有了個猜想——有沒有可能,陳導是被他爸的鬼魂上身了?
他湊到秦梧身邊,低聲說:“你家信神,知道有什麼辦法應對鬼上身嗎?”
秦梧愣住,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而且……神就在這裡啊。
秦梧下意識朝沈錦那邊看了一眼,正要說什麼,陳導恐怖的目光就立刻掃了過來,“裴柳!沈錦!你們倆給我滾上來!”
“嘶——”
秦梧倒吸一口冷氣。導演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找死?
裴柳和沈錦都過去了。他們這次拍的是送花戲份。
鬱初偶爾路過花店時,會被店主沈文睿叫住,遞上一小束玫瑰花,十分濃烈鮮豔的紅色,像潑灑的血液一般。
鬱初有些無措,搖頭謝絕。
但沈文睿笑著說:“這是賣剩下的,就一小捧,不過還挺好看的不是嗎?你帶回去裝點一下房間,或者說……送給心儀的女孩?”
他說著,有些戲謔地眨了眨眼。
鬱初臉紅了,心中閃過一張清秀嬌俏的臉,神情裡儘顯青年的靦腆羞澀。
最終他還是收下了沈文睿的好意,不過當然,他是沒有勇氣去送給那個女生的。
他捧著那束嬌豔動人的玫瑰花,低頭垂眸,眼神繾綣。
沈文睿看著,笑容也格外愉悅。
這花,可是他用鮮血澆養出來的。看,這不是比普通的玫瑰豔麗許多?
真是太美了。
他要讓自己選中的寶貝,也一起來欣賞這份美。
片場裡的人,都不自覺被吸引到戲中,看得入神,讚歎這一幕的唯美和陰森,極為貼合劇本人設。
但陳導還是不滿意。
他指著玫瑰花大叫:“誰?是誰準備的玫瑰花?!我不是說了要血的感覺嗎?是不是要我真灑些血上去?!”
聲音粗獷響亮,有回音,刺得裴柳腦殼都疼了,嗡嗡作響。
陳導炸.藥一般的狀態,這樣下去,根本沒法拍。更重要的是,他被鬼附身了,不知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裴柳趁著補妝,化妝師離開,隻剩他一個人時,低頭聯係趙海的天師親戚,希望對方可以過來處理。這種事,還是要專業的人來做,普通人貿然行事隻是找死,甚至會搞得更糟。
一抹冰涼,忽然襲上他的臉。
裴柳抬頭,發現鏡子裡的他被黑霧纏裹入侵,幾乎全身都被嚴實籠罩,看不清容貌。
邪祟在他耳側沉聲說:“我可以幫你。”
裴柳聽了沒有任何喜色,而是緊繃戒備,“你想做什麼?”
一個陰森邪祟,裴柳實在無法相信對方心懷善意。
邪祟慢條斯理道:“沒什麼。隻是你求我的話,我可以出手解決這隻鬼。”
事實上,即便裴柳不求,邪祟也不可能放任他出事,隻是想聽他說這話而已。
裴柳幾乎瞬間就脫口而出:“求你。”
邪祟:“……”
隻是說兩個字,就能解決鬼,這麼好的事簡直穩賺不賠。裴柳下意識就衝了。但反應過來後,就覺得沒那麼簡單。邪祟會這麼好心嗎?是不是背後隱藏著什麼陰謀?
裴柳立即改口:“不用,我自己搞定。”
都已經準備出手的邪祟,聽到這話,再看他和天師又聊了起來,不禁被氣笑了。
黑霧刹那消失,幾乎同時,裴柳的手機黑屏了,還能用,但就是沒辦法打開天師的聊天窗口。
裴柳用力戳手機,心想,惡鬼果然不安好心。
裴柳不打算魯莽行事,但事情往往不會順著人所想的發展。
他看到陳導跟秦梧一起進了休息室,怕秦梧出事,都來不及思考太多,立刻就追了上去。
裴柳跑進房間後,沒看到陳導,隻有秦梧倒在地上,閉著眼睛。
心中一驚。
他慌忙上前探秦梧的鼻息,還有氣,似乎隻是昏迷過去了。
裴柳緊張地四處張望,找著陳導的身影,結果一抬頭,發現他就趴在天花板上,像一隻巨大的蜘蛛,翻著眼白,五官猙獰,咧著嘴流出腥臭的口水,簡直就是一個異形怪物。
怪不得秦梧會暈過去,他都想吐,恐懼得想暈。
這情況,該怎麼辦?
裴柳腦子一片空白。但現實沒有機會給他思考,天花板上被附身的陳導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凶猛襲來。
裴柳呼吸驟停,雙眼瞪大,恐懼達到了巔峰,渾身的血液和細胞好像都在這瞬間爆炸了。
他以為自己肯定會死,心中還閃過一絲後悔,早知道就答應那個邪祟了,至少能晚點死。
但就在怪物碰上裴柳的一刹那,厲鬼感覺到了極其恐怖的吸力,無法自控,被迫從陳導身上剝離出來。
裴柳眼睜睜看著厲鬼被自己吞噬,三兩口,就徹底消失不見。
裴柳呆住了,不敢置信。
陳導躺在地上,意識不清,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看向裴柳。
裴柳不禁有些心虛,結結巴巴說:“陳導,對不起,我好像……吞掉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