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難得放肆一回,心境動蕩,敏銳性有所降低,直到謝巫煜已經貼得很近,銀發垂落,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他才察覺到了不對。
裴柳渾身僵住,他的心情也很微妙,一下就被迫從愉悅中抽出。
從他這個角度,甚至能看到謝巫煜的唇覆在裴柳的後頸上,後者忍不住顫抖,悶哼出聲。謝巫煜旁若無人繼續,根本不在乎被看著。
半神用力握住裴柳的手,不想放開,但眼下的狀況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範圍,十分錯愕,不知該怎麼辦。
這麼僵持了一會。
半神眼神一凝,手撫上裴柳的唇角,想要吻下去。
但裴柳終於忍不住,劇烈掙紮,用力甩開他們,臉紅得近乎滴血,雙眼濕潤,瞪著他們,咬牙說:“你們瘋了嗎?!”
半神眼裡浮現愧疚,閃過一絲懊惱,覺得自己剛才確實魔怔了一般。
謝巫煜卻不後悔,很自然地摟住裴柳的腰。雖然立刻又被拍開了。
他微笑著說:“也道彆完了,我們該回去了。”
裴柳深吸口氣,故作冷靜,但蔓延到脖子的緋色根本無從遮掩,被看得一清二楚。他對半神說:“記住我說的話。”
半神點頭,“嗯。”
“那……再見了。”裴柳低聲說。
半神眸光微暗,沉聲道:“再見。”
這一次,裴柳是真的走了。
和銀發的謝巫煜,一同消失在他眼前。
主屋回歸寂靜。
仿佛裴柳從未出現過。
半神冷淡依舊,像是不懂人類的七情六欲,隻是,他的神侍偶爾會看見——
藏書閣的桌案旁,他握著一根發帶沉默出神。
……
裴柳和謝巫煜回到了現代。
身上的裝束也隨之發生變化,恢複成踏進寺廟時的衣服。
及腰長發變短,發冠也消失不見。
裴柳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頭,有些失落。但也是這時,他才注意到手腕上多出來的一抹紅色。
他沒有戴手鏈的習慣,這紅繩是哪裡來的?
裴柳疑惑著,謝巫煜的視線也落在了他的手腕上,臉色瞬間一沉。
“怎麼了?這有問題嗎?”裴柳問。
“……嘖。”謝巫煜沉默兩秒,才不悅地發出一道聲音,收回視線,冷聲說,“很普通的紅線,隻是帶了些神力,所以保留下來了。是他給你戴上的。”
裴柳恍然,手輕輕摸過紅繩,眼神溫柔,透著珍惜。
謝巫煜看著心裡愈加不爽,人不在了,還搞了這麼一套膈應他。謝巫煜伸手就想把手鏈摘下來,但半神綁了死結,上麵還蘊含了神力,不是隨便就能解開。於是,謝巫煜打算動用神力。
裴柳看出來了,連忙阻攔,搖頭說:“彆,這是你送我的,我想留著。”
謝巫煜擰眉否認:“不是我。”
“是你。”裴柳堅持,還把手藏到了身後,就是不讓謝巫煜碰,並轉移話題說,“我為什麼會突然穿越到過去的?”
說到這個,寺廟裡的神像終於得到了一點尊重。
謝巫煜和裴柳轉頭看了過去。
不過,謝巫煜的態度並不嚴肅,而是有些冷淡,像對待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說:“這個所謂的神,是我的親生父親。”
千年前,謝父發現他擁有神力,能實現願望後,就毫不猶豫地利用兒子,獲得大量的財富,權力還有地位。但這還不夠,在他年紀慢慢變老時,他不想死,竟然產生了搶奪謝巫煜的神力的想法。兒子是神,他為什麼不能成神?如果變成了神,他就能長生不老,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供奉祈願了。
貪欲不斷膨脹,在那一刻達到了巔峰。他以為自己這一次同樣能得償所願。謝巫煜是神,但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兒子聽爹的話,不是理所應當嗎?
於是,他又一次對兒子提出了願望。
謝巫煜答應了。
謝父欣喜若狂。但他不知道,謝巫煜心中的情感早就在一日日的貪念願望中消磨殆儘。父親這個角色,對他並無特殊,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人。
他怎麼可能會讓謝父如願。
所以,謝巫煜告訴他,神需要供奉,被萬千信徒信仰,從而得到力量。第一步,就是建造寺廟,塑一個與本人相同的神像。然後,將靈魂放入到神像中,被人跪拜祈願,日複一日,慢慢積攢神力,最後就能成神。
要進到神像中,不能動彈。謝父起初當然是不同意的,但嘗試過後,發現確實感覺到了零碎的力量湧入體內。他想到自己成神之後的風光畫麵,果斷應了。
從此,他就徹底被困在了神像裡,擁有意識,但不能動,不能說話,看著寺廟中的人來來往往,就像是一個植物人。
時間悄然流逝,時代變遷。
謝父本以為很快就能成神,但百年過去,他依然在神像裡,沒有任何驚人的變化。他忍不住發狂,問謝巫煜還要多久。
謝巫煜冷淡敷衍,然後轉頭就走,遊蕩於世界各處。
一開始,報複確實能讓他感到愉快,但沒多久,謝巫煜就感到無聊,不在乎謝父如何了,把他拋到了腦後,幾乎忘了還有這麼個人。
直到現代,謝巫煜遇上裴柳。
裴柳又無意中來了這處寺廟。謝父發現了謝巫煜對裴柳的不同,不禁害怕,怕謝巫煜會為了不讓愛人老去死亡,選擇把自己的力量分給裴柳。那他還怎麼成神。如此漫長的歲月,足以讓謝父意識到,兒子並沒有那麼重視自己。